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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Guozhu
--  发布时间:2011/11/25 11:00:07
--  绿星璀璨(6)世纪之旅 Piedira tea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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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ozhu ☆卜算子 徒步队
启程连云港,西行二百天,四千一百多公里,走完国内段。
来到莫斯科,驻足不能前。原因显然有多端,壮举待来年。

--  作者:Guozhu
--  发布时间:2011/11/25 11:0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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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之旅 :鲜为人知的往事
                              ---中国世界语者徒步跨越新亚欧大陆桥

一、  壮 士 篇
题记:古今的历史,素以成败论英雄。因而,他们只能算是壮士。

倒记事:一、2000年8月25日,报载:波兰南部克拉科夫经济学院的大四学生米﹒特赫劳和彼﹒鲁拉尔斯基克服重重困难,历时48天,在没有任何外界帮助下,成功穿越了位于中国和蒙古之间的沙漠地区。明年(2001),他们打算穿越中国西部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二、1999年12月11日,中央电视台报道:匈牙利的贝森叶等七名外国人,今天驾驶轻型飞机,成功穿越了位于中国、湖南省湘西张家界的天门山洞。三、1999年8月20日,《华商报》载:四名英国大学生骑骆驼,沿着马可﹒波罗当年的路径,成功抵达陕西省、西安市。四、1995年10月28日,中央电视台报道:加拿大的科克伦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凭借一根平衡杆,在众目睽睽之下,横跨了长江夔门天堑。

改革开放二十多年来,为什么外国人可以频繁、自由地在中国的土地上挑战极限,创造奇迹?

一九八五年,美、英、德三国联合漂流探险队漂完密西西比河、亚马逊河,曾扬言要走向亚洲,创造世界“第一漂”!我国四川省有一位叫尧茂书的热血青年,当他从新闻媒体得知外国的探险家要来漂流中国的长江时,民族的使命感迫使他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条件下,仅靠一只汽车轮胎,孤身一人首漂长江。他要抢在外国人之前,用自己的行动捍卫一个民族的尊严,实现中国人自己首漂长江的梦想……魂断虎跳峡。

壮心已随东流去,唤醒多少后来人。尧茂书未竟的梦想,由后来者郎宝路、雷健生等六名勇士继承并实现。

此后,更多的“国人渐已醒”,他们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不断地挑战生命极限,享受大自然的恩赐,创造中国人的新奇迹。

输不起的壮士---郑学军,时任交通部长江黄石港公安局三级警督、中华全国世界语协会会员、世纪之旅----跨越新亚欧大陆桥活动发起人、徒步队队长。他语不惊人、貌不出众,在茫茫中国人海中,并不引人注意;但是,只要你、哪怕只有一次见过他那细眯眯的眼睛里透露出的深邃而清澈的目光,你便会怦然心跳,久久难忘,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是一种多么富有魅力、充满智慧又满含忧患的目光,一种中国人特有的坚定而刚毅的目光。

那是一个宁静的充满温馨和甜蜜的夜晚。妻子烧好的饭菜几乎一筷未动地摆在桌上,女儿乖觉地偎在他怀里,因为知道爸爸不开心,又无法排解,便总不愿意离去。

“别人打球、你怄么事气?不就是一场球赛吗!输赢又能么样?”妻子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温声细语地劝解他。知夫莫若妻。在黄石市某机关担任公务员的妻子金晓最了解郑学军了。所以,每逢有国家队的比赛,都格外精心做好饭菜。她知道学军喜欢体育活动,好看国家队比赛。中国人赢了,学军就像喝醉酒似的,从里到外都透着高兴;一输了,饭菜吃不下,觉都睡不好。一个典型的“输不起的中国人”。

有时,小金跟他开玩笑:“亏你不是体委主任。要是体委主任,你几天就累死了!”

郑学军当然不是体委主任,也不是职业运动员。从严格意义上说,他甚至都算不上是真正的体育爱好者。作为一个普通的中国人,他关心的不是群众体育运动的发展,而是中国人与外国人比赛时的胜败输赢;他从一种近于狭隘的民族自尊的角度看待这些比赛。有时竟把这种和平时期的竞技比赛看作是一场“战争”,把比赛间的胜负上升到一种非常的高度,所以一遇上输了,就难过得无法忍受。妻子理解他的这种执拗是发自一种崇高的情感。往往一到这时,她便说:“别自己憋气了,要是咱中国人都像你似的,那倒好了!”

1995年10月28日,对郑学军来说,是个耻辱的日子。他从电视上看到:加拿大的科克伦傲然自得地横跨了长江夔门天堑。当电视画面出现一些在场的中国人欢呼雀跃的镜头时,他气得一下子关掉了电视机。此后整整一星期,他没看电视一眼。在给朋友的一封信中,他谈到当时的感受:“这和在影视中看到日本人屠杀中国同胞仍麻木不仁有什么两样?我们的母亲河长江竟让外国人率先横跨,这不是欺辱我国中无人吗?!”

 尽管二十个月后,我国维吾尔族同胞“达瓦孜”传人阿迪力,以更快的速度重蹈了洋人留下的钢索。但此举在郑学军心中却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世界语壮士----傅永君,与郑学军截然不同,这位黄石世界语协会副理事长,全然一派儒者风度。他中等身材,并不魁伟却厚重敦实,一付深度眼镜使他的目光显得沉稳而祥和。我们采访他,请他谈一下旅途的艰辛,他谈的简略而又平淡,象是在说一桩早已忘怀的往事;而一涉及世界语,他却滔滔不绝、如数家珍。

“你们搞文学的,大概都知道《安徒生童话》的译者叶君健。但是,恐怕知道那些让中国青少年倾倒的美丽童话的译者叶君健,还从世界语汉译了许多外国文学作品到中国来的并不多;他还是我国第一位直接用世界语创作的作家。巴金的许多译著也来源于世界语”。

老傅说起这些,自豪、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上大学时,学的是英语专业,参加工作后竟迷上了世界语;对世界语创始人柴门霍夫充满了钦佩敬仰之情,认为柴氏世界语“第一书”的发表,是十九世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事。柴门霍夫创立的世界语,应该不亚于南丁格尔创造的护士学,且某种意义上,不亚于他的同胞居里夫人“铀”的发现。他参加跨越亚欧大陆桥徒步队,是向世界语诞生地和国际世界语总部朝靓;同时,也想在大自然中挑战自我生命极限。

老傅的妻子柳青,是他大学的同学,也是个世界语迷,真可谓志同道合。丈夫下决心徒步跨越亚欧大陆桥,她便专心帮助筹备。临出发前几个月,在宝贵的团聚时间里,她一针一线精心绣制了十多方带有世界语徒步标志的手帕。那素净的手帕上展示着中华女性精巧的技艺,更凝聚了一个妻子对丈夫的理解、眷恋之情。

傅永君的小家,坐落在黄石“三楚第一山”东方山脚下。他是个纯粹的爱国者,“东方”二字最令他振奋,是他近于神一般地精神寄托。

他与郑学军是在世界语讲习班相识。他是第一期学员,而学军则是第三期的。从初级班、中级班到进修班,居然同时获取了黄石最高级别的《Diplomo》。他感到这个比自己年龄小二岁的同窗是“奇人”,他喜欢学军那永不倦怠的求索精神,喜欢他那种老是用眼睛盯着外国人的劲头,似乎那些金发碧眼的洋人总是伺机要向他的国家兜售鸦片烟。

所以,当他得知郑学军有“以世界语为依托,在千年一遇的世纪之交,用脚步实现中国人从亚洲到欧洲的跨越”的设想后,即刻找到郑学军,准备进行一次彻夜长谈。谁知,他们间这个本该十分郑重的交流,仅仅用了不到五分钟:“还想那件事吗?”傅永君问,“怎么能不想。”郑学军回答。傅永君非常了解这位十五军的后代,在他的骨子里已经渗透了军人的秉性。“柳青嫂子那儿不会有问题吧?”郑学军问,“她要留在家里照顾孩子,不然的话非跟咱们一块走不可”。

郑学军站了起来,什么也没说。两位壮士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学军,记住:凡事谋定而后动!”。

太极壮士----郑海林,这个三十还没过半的汉子,质朴得象一碗清水。他是那种典型的中原汉子,一个尝到了改革开放甜头的农民。

小郑生长在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河南省、温县,“中原逐鹿”中的中原,就是指黄河南北这一带地域。1980年,他家乡经考古发现、发掘出7000多片盟誓书;不久,附近几公里的地方,又发现一座古城遗址。查《史记》记载,为春秋时晋国的州城城址。

家乡有这样的渊源,后人脸上也光彩。小郑那黑里透红的面厐,总是浮现着自足、自信、自豪的神情,仿佛中原大地历史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与他沾亲带故似的。

喜好武术的都知道,温县、陈家沟是陈氏太极的发祥地。小郑父辈以上,皆有习武强身之传统。他自幼受家教熏陶、耳濡目染,渐得太极武术真传。只是家规严谨,对市面流行的花拳绣腿十分戒备,从未外出参加过比赛。

改革开放后,家族开了个“太极武馆”,常有十余名可教孺子在馆里练拳习武,小郑就成了他们的把事。

1995年,被江泽民称之为“二十一世纪的丝绸之路”的“新亚欧大陆桥”全线贯通。这条东起亚洲中国黄海之滨连云港市、西达欧洲大西洋荷兰北海岸边鹿特丹市的铁路大动脉,让郑海林和他的乡亲们浮想联翩,仿佛这条横贯亚欧大陆的铁路线一通车,欧洲的英镑、马克便会随铁路滚滚东流而来,先西北高原,后中原大地,乡邻会很快地富裕起来。这当然是囿于知识的原因而油然生腾的一种善良愿望,一种中国农民固有的、有中国特色的愿望。

当然,小郑很快便明白,所谓“火车一响,黄金万两”,只是京剧“智取威虎山”里的一句台词。火车照常来去,家乡依然故我。不过,家乡有更多的青年从此关注铁路,知道了许多外国地名,甚至知道了荷兰鹿特丹,这倒是一种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进步。

郑海林也是个世界语爱好者。当他从媒体上得知湖北省、黄石市几位世界语者要沿着这条新“丝绸之路”进行徒步考察的时候,毅然关了武馆,打好行囊,直奔黄石。

“你们看,人家郎平能打排球,邓亚萍能打乒乓球,女足姑娘们能踢足球,人家女同志都争光了。你们听现在人们都说什么,说是‘阴盛阳衰!’我这个男子汉,书念不成,球打不好,走路还不成吗?我身体比你们好,年纪比你们轻,路上背行李扛大旗也比你们顶硬,你们要我没错。”

小郑这滔滔一席话,把大家都说动了。郑学军没错眼地盯着这位比他小五六岁的“一家子”,悄悄在登记表郑海林的名字前,画了个惊叹号。

1997年至1998年,在举国上下一片庆回归、迎千禧、跨世纪的鼓噪声中,在充满了吉祥祝福的过分的喜庆中,公款宴席上的食客们,一个个醉眼乜斜、推杯唤盏、酒令声声;却仍有这样几位壮士,在悄无声息地筹备着让外国人瞠目结舌的洲际跨越行动。

1999年1月1日,中国江苏省连云港市、新亚欧大陆桥东桥头堡锚形标志碑前,一群立志以双脚走出国门,一定要抢在装备精良的欧洲人前面的新一代“行者”,集合在“世纪之旅”的大旗之下:

发起人郑学军举起了右手,
傅永君举起了右手,
郑海林举起了右手,
志愿者俞国强举起了右手,
回族同胞范建德举起了右手,
随队摄影许宽防举起了右手……


--  作者:Guozhu
--  发布时间:2011/11/25 11:0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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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悲 歌 篇(上)

题记:悲歌一曲堪回首,西出阳关无故人。
歌曰:路迢迢、步履急,归云一去无踪迹。

从轨道的尽头,渐渐走来了六位壮士组成的队伍,他们个个黝黑消瘦、风尘满面。一面有世界语绿星标志的旗帜,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飞扬,隆冬时节沉寂的中原大地,因为他们的出现而透出一丝生机。
这是徒步队艰难旅途中极其平凡的一天。

清晨,队长郑学军,领队傅永君带领郑海林等四名队员没顾上吃一口饭,背起朝阳便上路了。一路走来,不断扑入眼帘的是在冰雪的覆盖下瑟瑟抖动的衰草。

“野兔!”“不知是谁惊喜的喊了一声。

循声望去,果然有一只灰白的野兔因受了惊吓而拼命奔跑。队员们高兴极了,这个小小的“不速之客”是他们将近一天的行程中遇到的唯一的活物。

队长郑学军的脚伤依然很重,行走时,他不得不用脚跟点地,靠手中拄着的一根棍子来分解身体的重量。看得出,他每走一步,都会拌着一阵锥心透骨的疼痛。

郑学军的脚是在一次意外事故中受伤的。那是98年11月13日的晚上,为“世纪之旅”的批件而奔走武汉的郑学军不慎跌入下水道,右脚趾跟部骨折,右脚掌当即翻转上来。郑学军这位铁骨铮铮的硬汉子,咬紧牙关,硬是把翻上来的脚趾按了下去。

那一天,距离他们起程的日期仅有40多天。望着队员们忧虑的目光,冷汗淋漓的郑学军一字一顿地说:“别着急,不就是折了脚趾吗,40天已经足够了。”

98年12月26日,在受伤后的第43天,郑学军毅然拆掉石膏,率队踏上万里征程。面对所有的劝阻,年届不惑的郑学军只有一句话:“就是废了这条腿我也要走出去”!为了立誓明志,从连云港誓师出发后,他推光了头上的一切毛发:头发、眉毛、胡须。他用这双骨折未愈的伤脚,一瘸一拐地将千里的路途甩在了身后。

郑海林走在他的身边,把他的25公斤重的行囊分担大部分,背在自己的肩上,郑海林奋力前行的姿势像是一峰负重前行的“骆驼”。时常,他还要腾出一只手,搀扶着趔趄摇晃的郑学军。傅永君紧随其后,不时地说着一些逗趣的话语来调剂以一下旅程的寂寞。

休息时,傅永君脱下鞋来一看,发现一双脚掌已经血水模糊了。一个个脚水泡被磨破了,渗出的血水将脚掌与袜子粘在一起,难解难分。老傅一面清理着伤口,一面吸着冷气,干裂的结着血痂的嘴角不时地抽动着。

郑海林凑过来,扳过他的脚掌仔仔细细地看着,他打趣地对老傅说:“不简单啊,老傅,你这脚上大泡里面套小泡,小泡里面又套血泡,还是祖孙三代哩!”傅永君说:“别光顾笑我,看你自己的脚,好不到哪儿去。”郑海林脱鞋一看,不说话了。

不知不觉间,夜空抖下了厚重的幕帘。大家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把计划外的那部分留下包好,“储备”起来,他们无法预知前面将会发生什么,或许,这点“储备”将成为他们的救命的“稻草”呢!

老傅拢起一把枯枝,一簇通红的火焰照亮了暮色中的原野。大家围在一起,一块馒头,一口凉水,和着刺骨的寒风,顷刻之间便转化成维持体温的热量了。

几顶澄黄色的帐篷在愈来愈浓的夜色中,仿佛几朵暖色的绽开的郁金香。队员们一个个钻进睡袋里。连日的饥寒冻饿、长途跋涉,过度地消耗着他们的体力。疲劳,很快地将他们送入了梦乡。

这是1999年2月16日,农历大年初一。

夜幕中,被他们的体温温暖着的这片大地仍然圆睁着眼睛,注视着酣睡在她怀中的壮士们,注视着他们用那双惊世骇俗的双脚,在她凝寂的胸膛上踏出的这条透气的甬道。

歌曰:斜日寒林点暮鸦,风刀霜剑险途狭

徒步跨越欧亚大陆桥的“世纪之旅”,对于每一个队员来说都无异于一次脱胎换骨般的考验。他们彻底洗净了人生的浮躁,将满怀豪情投向无言的山、无言的水,无言的轨道,与他们进行着异乎寻常的对话:悲与喜、荣与辱、生与死……

99年1月10日,这是一个阳光晴好的天气,队员们依旧沿着铁路线行走。由于路肩石块嶙峋,行走困难,他们便走在枕木上。在陇海线157公里+80米处,他们沿着两条平行的铁道线走入隧道。

前方,一阵火车的轰鸣声隆隆传来,他们急忙跨上另一条铁道线躲避,急驰而过的火车的轰鸣声将一切声音都淹没了。走着走着,郑海林突然有了一种不祥之感。他不由自主地回头一看,惊得魂飞魄散:只见一列黑乎乎的火车,如泰山压顶般直扑向他们,而所有的人都浑然不觉。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郑海林大喊一声:快躲开,随手将身边的郑学军拖出轨道。走在他后面的傅永君等人也随着喊声跳出路基。仅仅在短短的几十秒钟之后,这列火车裹挟着一股巨大的气流。从他们身边隆隆驶过。几个躲过一场大难的人,定定地站在原地望着远去的列车,仿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死神狞笑着去了。

事后,曾在京杭大运河的铁桥上不慎失足滑向桥下,被背包卡住才幸免于难的傅永君感叹地说:我庆幸我还活着,我还有机会向着我们的目的地前进。

徒步队一行六人沿着铁路线马不停蹄地按计划赶路,走过了一站又一站,从冬天走到春天,从春天又走到盛夏,一路餐风饮露,旷野为家。他们走过了冰雪封冻的苏北和豫中平原,穿过了三秦大地后,出河西走廊,直奔“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百里无人烟,风吹石头跑”的戈壁滩。他们从来都未曾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再一次闯进了“鬼门关”。

99年4月24日,徒步队员们吃了点东西就匆匆上路了。刚出发时,天高气爽,一片平和,谁知没过多久,大戈壁却无缘无故地变了脸。转眼间,沙石飞走,天地一片昏黄,能见度不足十米。十多级的大风呼啸而来,大有排山倒海之势,将直立行走的人当空抛起。沙尘暴袭来了,稍有不慎,如蝼蚁般渺小的人便会消失在大漠中。队员们带上了防尘眼镜、帽子,用绳子捆在腰间,一个一个地连在一起,匍匐在地上缓缓地爬行。一阵沙暴袭来,他们便像球一样不停地翻滚着,待稳住身体后,又继续向前爬行。就这样,他们用了将近一天的时间,仅前行了31公里,来到了甘肃省境内的高台车站。沙暴过去之后,他们发现,停在车站的几辆列车的玻璃全部被沙石击碎了,有一块玻璃上还留着石子穿射的圆孔;公路边也有被沙暴掀翻的汽车。再看看他们自己,一个个伤痕累累,体无完肤。

第二天,当他们再次上路时,已是沙过天晴了。他们默默地走着,仰望着清澈透明的天空,经历了一场沙尘暴的洗礼后,他们发现,头顶上一个如此完整的天空,一点没被吞食,边缘竟是如此的辽阔;而大地也从未有过的平展,没有一丝的褶绉,天与地,是如此的透彻,如此的端肃。行走在这样的天地之间,侏儒也会变成巨人,而巨人有时也会变成侏儒。

歌曰:但使情意千里近,山高水远常相忆

这原本是几个平凡的名字,几个平凡的人,平凡的和你我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在世事纷扰、物欲横流的今天,他们却能屏弃人生的喧嚣,使原本明洁的灵魂再次提纯。于是,这几条体味了自然与生命的原始意味的铁汉子,兀自跨上了一个陡峭的高度,于是他们身上明亮而耀眼的光芒褪去浮尘,就哗的一下辐射开来……

1999年1月1日,中共连云港市委、市政府为徒步跨越欧亚大陆桥的队员们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200多名少先队员手持鲜花,夹道欢送西行的壮士们。一时间,街头巷尾,郑学军、傅永君、郑海林……这些普通人的名字被广泛传颂着。队员们每到一处,立刻便成了沿途车站和当地舆论的焦点。

在江苏省、东海市,当地电视台报道了有关徒步队即将抵达的消息。人们翘首以待,四处寻觅着徒步队员们的身影。一群小学生放学后,发现了打着旗帜在街上行走的徒步队,便呼啦一下涌了上来。

孩子们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围着他们心目中的英雄们嘘寒问暖。他们把自己身上带着的东西拼命地往队员们手里塞。一位小学生掏出了自己身上仅有的一元钱,塞到郑海林的手里,说:“叔叔,别嫌少,你拿着它在路上买点水喝吧!”,其他的小伙伴们也纷纷拿出自己的零用钱。队员们推辞着不肯接,孩子们哭了,泪水顺着他们稚嫩的小脸一行行地流淌下来,一直滴进了队员们的心里。这些铁骨铮铮的硬汉字,动情地把孩子们拥在怀里,在他们心里,他们所要从事的神圣的事业,又涂上一抹醉人的光彩。

在连云港的虚沟区,一位小伙子骑自行车赶到下一站,待徒步队员们到达之后,把他们请到站前餐馆里。他说:“真没想到,在当今的社会里还有你们这样的人。连云港在江苏,江苏却没有一个人加入你们的队伍,真是惭愧啊。”

在陕西省、宝鸡市,一位女教师得知他们是自费徒步跨越亚欧大陆的徒步队员,从身上掏出仅有的几十元钱塞给队员范建德,说:“如果我不是还有几十位学生,我一定和你们一起走。”

在亳州市,一位从事外事翻译、名叫孙扬的女同志,已是两位孩子的母亲,她被队员们的事迹深深感动。她匆匆做了一下安排,乘车赶到河南省郑州站,随队员们一起上路了,从郑州一直走到甘肃省张掖市,行程4000多里,若不是家人生病需要照料,她也一定会到达欧洲。

最使队员们难忘的是这样一幕:在他们离开彭城(江苏省徐州市)的那天,由几十辆出租车组成的送行车队缓缓行驶在与铁路平行的公路上。没有欢呼,没有任何繁琐的仪式,出租车司机向队员们鸣笛致敬,千言万语,尽在其中。队员们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唱着他们的队歌,步履匆匆地赶赴前方。

一任春温秋肃,一任蔓草湮路,他们背着同胞们沉甸甸的情意,背着民族的尊严与使命,敢为天下先,要去走前人从未走过的道路,要去创造一个举世震惊的奇迹。中华民族的历史,因为有他们走过,将会平添一抹悲壮的明丽。

歌曰:啼鸟还知如许恨,不啼清泪常啼血

差不多是相同的时间,欧洲人也举行了一次横跨欧洲的长跑活动。他们有七辆性能优良的越野车,有随队保健医生,有专职体育教练,有财力雄厚的赞助者,队员们每隔一小时便可到车上休息。这些时刻把惊奇的目光投向中国徒步队的、充满民族自豪感的欧洲人认为:在这种极其原始的装备下,自费徒步穿越11000余公里的活动是一项“不可思议”的事情。

然而,更可叹的是,当这件令外国人瞠目结舌的“不可思议”的事情,真的被这些“不可思议”的人付诸实施的时候,他们自己的某些同胞,竟然向他们投去了一丝不屑与轻蔑的眼光。

徒步队一路走来,他们每到一地,便到当地火车站或邮局盖上记载着当天日期的铁路印鉴和邮戳。

一天,他们来到了陕西境内的一个小站,请求站长在他们已经密密麻麻、盖满印章的丝巾上加盖该站的路戳并签字留念。他们拿出了有关部门的介绍信,拿出了可以证实此次活动真实性的一切文件,费尽了口舌解释、说明。谁知,这位站长刚听完他们的叙说,就不屑一顾地朝他们吼道:“什么鸟徒步队,都给老子滚……”。还没等他们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轰了出来。

从站里出来,队员们沉默地接受了着一切。他们知道,文明的传播原本就是一个艰难困苦、甚至是一个忍辱负重的过程。如果以世情搭建的殿堂因年久失修而破损的话,那么,他们情愿在屋檐下淋雨。

队员们永远也忘不了在宝天线山区隧道中,发生的一件令他们痛心不已的事。这天,他们刚走出一段隧道,从道口猛然闪跳出七八条大汉拦住了去路。其中一位问他们是干什么的,他们简单地把此行的目的进行了述说。这位大汉听罢冷笑一声说:“什么徒步队,老子不管,少废话,留点买路钱咱们都方便”。有一身好功夫的郑海林挺身向前,把队友挡在身后说:“我们连车票都买不起,你们要是逼急了我们,也不一定有好结果”。说罢,把开武馆时的名片扔了几张过去。那几个人见状,犹豫了半晌,跚跚而去。

在虞城,有人听说他们要走到欧洲、荷兰去,骂他们是精神病;在开封,有人说他们太自私,不替家人负责,只顾自己游山玩水;在陇南,有人斥责他们是跑江湖的骗子。他们并没有刻意追求什么,只有一种朴实的想法:就是尽其所能,在世纪之交做点对国家和民族有益的事情;他们不期回报,只想用他们并不魁梧的身体里蕴藏着的无比厚实的灵魂,来丰盈中华民族风韵的内核。为此,他们不但要付出肉体的代价,同时,他们还必须承受另一种直至骨髓的精神刺痛。民族文化的良知,或能为这种刺痛而瑟瑟震颤?

大地默默无语,一声沉重的浩叹萦回在长空……。他们依旧步履匆匆。一路上,他们如西行玄奘、衣带当风,未曾敢有片刻的停滞。

经七个半月(含在沿途各地开展世界语宣传活动时间),徒步队穿越了江苏、安徽、河南、陕西、甘肃、新疆六省(区),从滨海平原到黄土高坡,从八百里秦川到河西走廊,翻越了海拔3600公尺的乌鞘岭,沐浴了骇人听闻的沙尘暴,爬出了赤地千里的戈壁滩,于1999年7月12日到达中、哈边境的阿拉山口地区。历时193天,行程4131公里。

在获得签证、办理完出境手续后,他们重整行装,默默拜别祖国故土,无所畏惧地踏上了境外的行程。

在他们身后,似乎有大漠的驼铃、汉唐的胡笳、边塞的羌笛……和韵声声,音色极美、夺人心魄!


--  作者:Guozhu
--  发布时间:2011/11/25 11: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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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悲 歌 篇(下)

题记:异国他乡存知己,天涯报国断肠人。

记事:有志存高远,举步赴羁途。

俄罗斯—莫斯科—喀山火车站。

一面“世纪之旅”的大旗,上面布满了风雨洗礼的痕迹。三个背着沉重行囊的人,他们穿着褪色的运动服,胸前佩戴着世界语标志的徽章,同样褪了色的帆布背包上,留着大圈小圈的被汗渍洇透的痕迹。

他们来自中国。与其他在莫斯科的中国人不同的是,他们是自中国的连云港一步一步地走来的。同行了八千里的队友离去了,亲人盼归的呼唤传来了,他们依然双目前视,一步一步地走来了。与过去不同的是,他们每个人都有了一个自谥的封号:“疯子”郑学军,“憨子”傅永君,“傻子”郑海林。

郑学军脚伤未愈,头发却疯狂地长了起来。他面目清癯,长发披肩,移动脚步的时候,吃力地跛着一条腿。傅永君神态沉静、目光深邃,翻开的领口处露出那件海魂衫,已被汗水浸得斑驳陆离了。他身上有一个妻子亲自求得的护身符暖暖地护紧了他的胸口。郑海林仍旧神清气爽,这个身强似铁、志坚如钢的中原汉子,面对旅途中的险恶与羁绊丝毫不在意;可是,七旬老父临别时的一句话,却常使他热泪盈眶:“去吧,你要做的事我不懂,但我不拦你。就算你在家,我该走的时候你也是留不住我的……”。一想起当时的情景,他的心便剧烈地疼痛着。

那年,春节晚会的歌“常回家看看”已风靡全国。

前来莫斯科喀山火车站迎接他们的欧亚宾馆的韩宗京先生与他们两次碰面而失之交臂。事后,韩先生说:这三个面色坳黑、风尘仆仆的棕黄皮肤的人,怎么看也不象中国人,倒象极了蒙古人。所以,他若不是看见了那面大旗,就怎么也不敢认他们。

一路上的风霜雨雪、风餐露宿,使他们每个人的形象都有了较大地改变。他们每人平均瘦了十多斤,每人穿坏了近十双鞋,每个人身上都有十多处大小伤疤。有趣的是,他们创造了徒步队的“穿袜法”:一双袜子先正穿,待袜底破了便翻过来拿袜面当袜底穿;袜底和袜面都穿破了,便把袜妆封住口,把袜头剪齐,拿袜妆当袜底穿……如此上下反正地穿下来,扔掉的袜子个个都“体无完肤”了。

艰难的旅途并没有消磨掉他们的意志。让他们忧心忡忡的是,他们身上带的路费已所剩无几了。而他们踏上异国土地后,所经历的一些意外变故,又为他们原本就十分艰难的行程,笼罩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记事:断炊两日半,风雪亦当餐。

三壮士每日行程40多公里,背着约25公斤重的行囊和够两天吃的食物及水。按他们行走的经验,每站相距最多不过30公里左右,极少有上百公里的时候。

从哈萨克斯坦进入俄罗斯,当他们从罗果依站出发后,终于碰到了一个意外。

这是一片连绵不断的沙丘地带,间杂着大片的红松树林,空旷寂静、人迹罕至。三壮士风雨兼程、一路前行,天黑时仍未见人烟,便在荒野中支起帐篷,挤在一起度过了一个冰冷的夜晚。

第二天又是一天极艰难的行程。

到中午时分,三个人所带的食物都吃完了,只剩下半壶可视为甘露的滋润他们焦渴生命的水,三个人的嘴唇干裂得渗出了血丝,但谁都没去喝它。他们忍着饥饿、忍着焦渴,一面走、一面寻找着可以充饥解渴的东西。

夕阳下的沙丘是无与伦比的美景。因为有绿色的加入,光与影便愈发显得畅达与和谐,如一首凝止的旋律……金黄、黛赫、还有早春娇嫩的绿色都纯粹得毫无斑驳,一切都大方自然、毫不作秀。然而,对于三位壮士来说,良辰美景形同虚设,他们正面临威胁生存的、无法回避的难题。

入夜,饥饿和干渴令他们无法成眠。三个人互相安慰着、鼓励着。傅永君的头上被不知名的小虫咬起了一个包,郑海林便找到了个逗趣的话题。“老傅,你老是不让我吸烟,说什么保护环境,看到了吧,小虫怕烟味,不咬我,光咬你。”“这是我的偶得,起码我知道了被小虫咬是什么滋味,这就比你多了一份体验。” 傅永君说完哈哈大笑。可是,刚笑了两声便停下了,干渴的喉咙撕裂般地疼痛起来。

郑海林不知从哪儿採来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分给大家聊以充饥。这个时候,他们已顾不上是否会中毒;尽管国内徒步时,他们曾在甘肃省境内因过量食用了一种野生植物,险些集体中毒。郑学军拿出仅存的那半壶水,用壶盖当杯,分给每人一盖洇洇嗓子。很快,那点水便化成一缕清烟了。

又一颗新的太阳升起来了,三个人钻出帐篷准备上路。突然间,一个意外的发现使他们惊喜万分:原来,他们夜间睡觉时呵出的气,竟在帐篷上凝成了厚厚的白霜,晶莹剔透地闪着银光,他们即刻趴在帐篷上拼命地舔食那些霜花。这该是他们一生中最美味的饮料了。

继续西行约一小时,一堆残留在路基背阴处、夹杂着枯枝败叶还没有完全融化的积雪,撞入了走在前面的郑海林的视角,他高兴得大叫起来。大家把行囊背包一扔便扑了过去。他们轻轻扒开上面一层,捧在手里便吃。临别时,水壶和塑料袋装得满满的。因为有了这一堆积雪的滋润,他们得以精疲力竭地走到了下一站。那里,有一座水塔在高高地耸立着。

事后,有人问起他们当时有没有为自己的抉择后悔时,傅永君吟颂起了一首著名的诗:春天的后面不是秋/何必为年龄发愁?/只要在秋霜里结好了你的果子/又何必在春花面前害羞?!……/我不再有什么要求/我的要求就在大家的要求里头……

走出困境的三壮士回首眺望:远处,除了铁轨之外,还有三行脚印延伸成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这是一条崭新的、无人走过的路。

记事:天涯逢知己,异域结新朋。

这是一片陌生的土地。陌生的山、陌生的水、陌生的树,陌生的语言、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就连他们三人遇到的困难也是陌生的。

然而,在鲁布佐夫斯克火车站,他们遇到了一个陌生的警察,就是这个陌生的铁路警察,给了他们一份并不陌生的温暖。

鲁布佐夫斯克是进入俄罗斯的第一大站。走到这一站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那个答应接应他们的中国朋友始终没有出现。无奈,他们只好请求车站的铁路警察允许他们在候车室旁搭个帐篷。

由于语言不通,他们用世界语夹杂着手势,总算让这位警察先生明白了他们是做什么的和现在想做什么。警察听后连连摆手,告诉他们说不行。于是,三人商议着到站外找片空地搭帐篷。这时,一直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他们的这位警察伸出手来,握住正在讲话的傅永君的手,往自己怀里一拉,然后拍拍胸脯,接着向外一指。于是,三个人明白了警察的意思,他是要请徒步队到他自己家里去住。傅永君连说带比划地问他要多少钱,这位警察连连摆手说:He、He。就这样,他们成了这位素不相识的警察家的座上客。

当晚,这位警察和他的妻子用丰盛的菜肴热情地款待了三位远道而来的中国客人。他特意跑到商店,买了一瓶价值300卢布的伏特加,与三位客人开怀对饮。郑海林滴酒不沾,傅永君、郑学军顾念明日的行程,也不敢贪杯。这位警察热情地劝着酒,他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着一个小小宽度,嘴里说:“秋秋斯”,意思是请他们再少喝一点。见三人实在不喝,他感到十分地遗憾。

临睡之前,这位警察又一次把傅永君拉到厨房,用手比划着同一个动作,让他再喝一点酒,嘴里还是反复地重复那句话:“秋秋斯”。傅永君被他有趣的举动逗笑了。

那一晚,徒步队三壮士喝到了出境以来的第一碗热汤……。

入夜,傅永君久久不能成眠,他翻开日记本,认认真真地记下了这位可爱警察的名字:热连斯基·叶拉基·比洛维奇。

令郑学军、傅永君、郑海林三壮士感到欣慰的是:这些白皮肤、高鼻梁的俄罗斯人,也能够理解他们这种异乎寻常的举动。在罗果依站,站长弄懂了他们的来龙去脉之后,伸出大拇指不停地赞叹着。他认真地为徒步队盖了该站的印章,掏出钱为他们买来了干粮食物。分手时,亲自用车把三位壮士送到火车轨道分岔处,给他们指示了出站的正确方向。当他们走出很远之后,举首回望,发现这位站长竟然仍在原地向他们挥手致意,目送着他们一步步走向荒漠大野的深处。

凭着他们胸前的绿星章,凭着他们高举的绿星旗和国际普通话——世界语,在俄姆斯克和叶卡捷琳堡,他们很快便找到了当地的Samideanoj.他们在两地的世界语之家里,得到了良好的休整,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临别,两地的世界语者依依相送、直到郊外。“再见了、朋友,这里永远是你们的家!”、“我们期待着你们凯旋归来!”。

记事:壮士饮悲泪,斯人再泣血。

明月当头、春寒冽冽、大野无声。

一顶桔黄色的帐篷隐没在一片茂盛的草丛中。睡在帐篷中的郑学军、傅永君、郑海林被一道刺眼的光亮惊醒了。

一个俄罗斯人站在帐篷外,态度温和地说着什么。见三个人中没有一个人懂俄语,转身走了。郑海林发现了那人肩上的肩章,才知道他们又与警察相遇了。醒来的三人一夜无眠,凭直觉他们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第二天下午,当他们到达沃得秋德小站时,再次与当地警察相遇,这次他们被带到了警察局。这是他们进入俄罗斯后,第一次领教地方警察的威严。

三个人被分别查验了护照。接着,他们的背包、行囊被摊开检查;然后,他们又分别被带入另一房间,有警察用半自动步枪对着,逼他们脱光衣服进行检查,仍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但是,警察们还不肯放过,把他们关入一个房间,派人看守着。

不一会儿,又来了两伙人,与先前检查过他们的警察穿着不同的制服,再次对他们进行轮番地检查和盘问,也没有查出什么嫌疑问题。可是,这些人依然没有放行的意思,他们又被专人“陪护”着,带进一个稍大点的办公室。

他们怎么也弄不懂:他们是三个手持中华人民共和国护照身份、具有合法签证入境手续的旅行者,三个负重远行、对任何事物无任何妨碍的普通百姓,为什么会使这些身材魁梧、配备武装的外国人如临大敌一般?。

接下来是焦急的等待。他们的行程是经过严密地计划的,多耽搁一天,他们付出的代价更大、距最后的成功更远一些。

傍晚时分,傅永君被叫进另一个房间,一个穿便装的俄罗斯老人坐在警察旁边。老人开口讲话了,他用中文问傅永君是做什么的,傅永君告诉他,他们是学习世界语的,要在世纪之交徒步跨越亚欧大陆桥,这里是他们计划行程中必经的一站。在攀谈中得知,这位老人曾在中国的哈尔滨长大,到过中国的许多地方,对中国有着深厚的感情。他告诉傅永君,他住在离沃得秋德200多公里以外的地方,是警察局去车专程把他接到这里来帮助审查他们的。

在老人的帮助下,警察终于弄清楚了三个人来俄罗斯的真实目的,他们在午夜时分被放行了。

然而,在他们紧张的心情刚刚平复下来的时候,郑学军发现女儿临行前,送给他的一幅祝福他旅途顺利、平安的画没有了,画里夹着的三百美元也不翼而飞。第二天清晨,他们返回警察局寻找,一位年轻的警察说,他曾经见过这幅画,并且,他还清楚地记得那幅画是用曲别针别着的。这位警察帮助他们打听、寻找,终于没有找到。愤懑和悲伤,让他们的脚步万分沉重……

铁轨依然静卧在那里,鹿特丹正在这条铁路的尽头等待着他们,等待着他们用已结了厚厚的老茧的脚掌,来量尽一路的辛酸、悲喜与荣辱。

生命,因有了这些重叠的阅历而更加厚实、更加富于弹性。

在他们那疲惫孤独的身影踯躅前行的时候,有一道温暖的目光穿透了万里云天,栖落在他们的身上。当他们疲惫时,偶尔会驻足倚墙而立,他们深知所倚靠的这面墙,仿佛祖国母亲用目光撑起的长城。


--  作者:Guozhu
--  发布时间:2011/11/25 11: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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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万 里 行

题记: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岳飞《满江红》词:八千里路云和月

中国并不缺少旅行家。恒古以来,享誉世界的、名垂千古的、被神话了的,可以举出许多来。其中,徐霞客便是旅行家的杰出代表。至今国内还常以召开徐氏论文研讨会为名,招徕公款畅游名山大川。还有张骞出使西域,那更似乎是一次政府行为。明朝郑和三下西洋,提前多少年打造舰船,万余文武官兵、数不尽的物质,乘风破浪、扬帆远航,简直是一次炫耀和示威。

郑学军不愿步古人后尘。同时代人中,他敬佩徒步走遍全国的余纯顺。他最初认识余纯顺是在中央电视台的体育栏目中。

透过电视画面,郑学军看到了这样的英雄:那时,余纯顺留着长头发、大胡子,衣衫褴褛、身材健壮,背着的大背囊上,一块红布书写着“徒步、中国上海——台湾1988—1998”,正黄色华文、格外醒目。他步履稳健有力地行走在空旷的西部戈壁;风,呜咽地袭过,在大漠上留下狂草的字迹;天,很高很蓝;地,沉厚雄浑,一片诗意的苍凉。

主持人的画外音把郑学军拽回现实:“上海成套电器厂职工余纯顺,1988年7月1日告别了年届古稀的父母亲,离开了黄浦江畔繁华的大都市——上海,迈出了孤身徒步走遍全国的第一步。正当数以万计的人潮从北方涌向南方各沿海城市的时候,余纯顺却逆流北上,向着辽阔壮美的北方挺进。他制定了科学的旅行计划,先走完海拔较低的华东地区、华北地区、东北地区、内蒙古草原,随着海拔的增高、体能的适应,他来到了西北高原、来到了戈壁滩……”

刚过而立之年的郑学军的心灵被他这种挑战自然、挑战自我的精神深深地触动了。郑学军难以控制内心的激动,仿佛预感到他走过的地方,自己迟早要走,而且要更加壮烈辉煌。

此后,他开始从电视、报刊上捕捉余纯顺的踪影,收集他的资料,用他的经验武装自己。在郑学军的笔记本上,有关余纯顺的材料精典又详尽——

余纯顺,中国20世纪末最后一名古典式云游的殉道者,一个现代苦行僧。为了徒步走遍中国,他已付出了2900多个日子和永不再来的青春年华。8年中,他11次过长江、17次渡黄河,他用自己的双脚,一步一步丈量了川藏、青藏、滇藏、新藏、中尼等五条天险公路的全程,他走出了人间徒步的奇迹——4万余公里!为此,他走破了57双鞋;为此,他的脚底板比常人厚了许多;为此,他的腿变得细长而有韧性……截至1996年6月,他已完成60个探险项目,走访了24个省、市、自治区,访问了33个少数民族,撰写了50多万字的游记,拍摄了6000多张照片,沿途作了142场题为《壮心献给父母之邦》的演讲。

当然,郑学军对余纯顺钦佩之余,也为他感到有些遗憾。那就是他终于没能走出国门。而郑学军固执地认为,好汉子别只在家门口转,要走出国门,同外国人较量较量。“能战胜外国人,方显出英雄本色”。

1997年6月18日,正当郑学军、傅永君等人紧锣密鼓地筹备着跨世纪、跨洲际徒步旅行的时候,噩耗传来:一代探险英才余纯顺遇难新疆罗布泊。

郑学军望着不尽东去的长江,禁不住流下了热泪。他为死在虎跳峡的尧茂书流泪,为葬身罗布泊的余纯顺流泪,也在为自己流泪。

风风雨雨八年过去了。这八年来,余纯顺每天的行踪都印刻在郑学军心理,成了与他朝夕相处的良朋益友,成了他的精神支柱。他仿佛看见余纯顺在前无接应、后无救援,没有任何现代化装备的极其艰苦的条件下,背负着30公斤重的行囊,孤身一人行走在广袤无垠的大漠上。

走路,人人都会。但是,要做一个真正的徒步旅行者却太难了。那不仅仅要靠身体素质、勇气和吃苦耐劳的精神,更重要的是靠心理承受能力和崇高的人生修养。近年来,随着人们生活质量的不断提高,神州大地上一时心血来潮的“背包客”渐渐地多了起来。由于知识、悟性和心理准备不足,有的人往往把自己的心情走坏了,变成了一个浮夸的妄想狂……

山川大气、日月精华,并不是任何人都消受得了的;那漫漫苦旅,是要有相当的文化沉淀,才能经受得起。

岳飞《满江红》词:三十功名尘与土

时间如白驹过隙,眼看着,香港已回到了祖国的怀抱;澳门回归,也开始进入倒记时。

就在“世纪之旅”将徒步跨越新亚欧大陆桥的消息,在国际互联网上传开不久,郑学军便收到了从比利时反馈回来的信息:一支由欧共体成员国30余人组成的长跑队,要在他们“世纪之旅”出发之前40天,24小时昼夜不停地跑步横穿欧洲,然后视情况向亚洲进发。这支队伍,由两家欧共体知名企业赞助,七部装备精良的长途旅行车相随,每个队员跑一小时后上车休息,由另一个队员接着跑。外国人算盘打的精,30几个人昼夜轮流,平均每人每天跑不到一小时。如此轻松地跑完欧洲、再跑亚洲,第一似乎非他们莫属了。

时不我待。郑学军和他那几位倔强的壮士,决定提前跨出“第一步”,迎接老外的挑战。

但是,天算不如人算。在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中国,要办成一件还不为众人理解的事,着实要经历一些磨难。某些机关部门,人浮于事、相互推诿扯皮,效率低得让人无法忍受。这天,郑学军拿着早已打印好的申报材料和市政府批文,来到有关主管部门请求立项注册,这在发达国家也许仅仅只是几小时的事情,却让他跑了半个多月,也没有星点消息。郑学军问一位正在看报的工作人员,那位工作人员放下报纸,对郑学军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儿,说:“你不是老外吧?办事有那么快吗?领导们对你们的事非常慎重,要替你们的生命和你们的家人负责。你看这报上的消息:浙江某农垦场扩建鸡舍,本来是在自己的围墙内盖一栋简易平房,既不涉及征地、又不需要电增容和道路建设,只需办个改变土地用途审批手续,硬是跑了十多个部门,填写了20多份表格文书,盖了249颗印章,整整办了150天!瞧瞧、150天。你才跑出半个月就想搞定?没有的事!”

“世纪之旅”队伍中,并不乏现代经营型人才。他们也希望有企业家慷慨解囊,哪怕杯水车薪,略微资助一下,也是个精神安慰。可在当时国内经济实行“软着陆”的形势下,许多工人下岗、待业,企业家只有在付出与收获相差无几的时候,才有可能出手相助。况且,有关立项的正式批文迟迟办不下来,社会上鱼龙混杂、良莠难分,让人家拔一毛去资助如此前程难料的洲际跨越探险旅行,谈何容易?!不过,社会上也有“热心”的活动家主动要求做他们的“经纪人”。郑学军他们这些世界语者们,不忍心企业资助被中间人盘剥,而使活动背上沉重的“包袱”,也就没有把资助的事情看得太重。

靠国家支持的路,他们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他们深深地了解自己的祖国。傅永君对数字有特别的记忆力。那几年长江大水,国家损失1200多亿,贫困线以下人口6000万,靠了“希望工程”才能接受初等教育的儿童1300万,国家太需要钱了。

傅永君的大脑里还有另外一串触目惊心的数字:审计署时年披露,全国公款招待费用高达1000亿;西服革履的企业家们,每年偷税漏税1100亿以上;全国因决策失误而造成的经济损失每年在1000亿以上;国有企业的呆死账和银行的坏账损失约1200亿……

郑学军是享誉欧美的十五军的后代。他动情地对同伴们说:“我们现在的万里长征,比红军当年长征好多了。至少前无堵截、后无追兵,我们肯定不会吃煮皮带”。

他们夜以继日地奔走于机关部门、企业和保险公司之间。从朋友手中筹措和多年来的一点有限积蓄,有时不得不用于司空见惯的“游戏规则”。他们四下呼号、耐心解释,有时禁不住满含泪水地去哀求,希望有关部门大发恻隐之心,成全他们朴素的报国心愿。只是,他们付出的太多、太多,而回报却是太少、太少。

傅永君年龄稍大些。许多关键时刻,这个平时寡言少语的“老师”,说话“一句顶一万句”。他对大家说:“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我们得抓紧时间走出第一步。中国有句老话,叫‘儿行千里母担忧’,祖国母亲不会不关心我们这些千里之外的孩子的”。

终于,他们得到了那份宝贵的“通行证”。带着诸多的期盼,带着对理想的憧憬,也带着丝丝的苦涩和遗憾,他们启程了。

清秋明月照君还

客观地讲,由于条件和出国手续方面准备不足,“世纪之旅”为此付出了较正常情况高出数倍的代价。可贵的是,这几条硬汉子没有被困难压垮,也没有在意志薄弱者途中打退堂鼓的分裂面前半途而废。队长郑学军排除万难、默默地往前走,他的同窗兄长傅永君紧随其后,稍远一点距离是身强力壮、不知疲倦的郑海林,有时,他一个人扛着两个人的重负,在后面“压轴”。

苦难三人行,使他们一个个变得更加英武而刚毅。 

一路上,他们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背着朝阳上路、追着夕阳西进,唯有在与各地人民群众交流时,才有可能打破这个规律。他们利用每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向人们讲解“世纪之旅”的队旗,讲述什么是世界语,他们为什么要徒步跨越亚欧大陆,怎么才能做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们请沿途车站、海关、边防在自己的纪念物上盖章、签字,给数不尽的各界朋友题辞留念,记录了数十万字的考察素材,收集了大量的风土人情图片资料。

亲眼见到西北地区的贫瘠和荒蛮,他们的心沉甸甸地;听到国家将重点开发的消息,他们又激动得夜不能寐。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广泛地接触社会,接触各界有识之士,接触最基层的人民群众。他们在苦行中感到了生活的充实、内心的平静和只有脚踏实地才能体会到的那种安全和满足。

没有丝竹乱耳,没有案牍劳形,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宦海沉浮,在大自然辽阔的天穹下,他们感悟到了一种难以表述的解脱和自由,感悟到了生命的价值和生活的美好。

1999年仲夏,他们在一个狭小得只能容下三个人蹲踞的山洞中躲雨。望着如注般倾泻而下的大雨,耳听惊雷滚滚摇撼大地,顿时领略到大自然雄浑的伟力和人类生命之间的某种神秘感应。这是任何居住在水泥匣子里的人,无论权利之颠的王者、还是得意忘形的富豪,都无法享受的。这是上苍对苦行者额外的赏赐。

这三个被红尘遗忘了的生灵,尝到了忘却红尘的幸福。他们不由得暗暗发誓,如果再有来世,他们还要苦行;如果还有可能,他们将徒步世界!

据阿拉山口边防、海关记载,他们是第一批徒步从这里走出国门的人。他们穿越了哈萨克斯坦,2000年5月5日,“世纪之旅”一行三壮士走进了欧洲名城、俄罗斯首都——莫斯科。400多个日日夜夜,8000余公里的行程,三个风尘仆仆的男子汉,双目明净如水、心神平静若磐。他们的一吐一纳较之从前更有规律、更加深沉了,他们的脚步越发坚实有力了。

徒步队在莫斯科受到了当地华人社团组织的热情接待。中国驻俄罗斯大使馆得知他们途中被劫的经历后,一方面向俄当局反映情况;一方面请华文媒体组织报告会,开展募捐。华人开办的欧亚、东方、新莫大宾馆先后为他们提供免费食宿。十余家俄罗斯华文媒体和俄罗斯之声广播电台及新华社、工人日报、北京日报驻莫斯科记者站先后报道了他们的活动情况;中央电视台体育中心和海外中心分别于7月31日、8月17日播出了他们参加华人社团组织活动的实况。

2000年5月30日,徒步队被莫斯科爱国华商温锦华先生,接到了自己开办的毗邻莫斯科奥林匹克中心的人民宾馆下榻。正当温先生为徒步队员的护照签证而四处奔走的时候,六月八日晚10时许,莫斯科第51号警察局伙同一些暴徒,以检查偷渡、非法滞留人员为名,冲入人民宾馆,肆无忌惮地劫掠旅居华人的财物,抓走并扣押了百余名“不配合”的无辜华人。中国驻俄大使馆闻讯后,及时派王家宁领事到场协调,竟然也遭到了人身伤害。六月十七日、十九日,在莫斯科市中心,又分别发生了两起身着警服的武装人员洗劫华人、华商的特大案件。六月二十二日,中国驻俄罗斯特命全权大使武韬,会见了俄外交部副部长谢尔盖耶夫,就“6·8”事件向俄方提出严正交涉,并敦促俄方尽快查出和依法惩办肇事者,采取措施保证今后不再发生类似事件,保证中国公民在俄安全。

鉴于国外社会治安环境恶化和针对华人的暴力事件日益增多,为确保徒步队员的人身安全,中国驻俄大使馆竭力劝阻徒步队继续西行,并向国内通报了相关情况。黄石市政府和世界语协会经慎重研究,一致认为:由于国外的社会治安状况等危及徒步队人身安全因素的影响,徒步队虽未能最终到达目的地,但已在千年一遇的世纪之交,完成了跨越亚欧大陆8000余公里的行程,创造了世界语文化交流和民间体育运动的奇迹。遂从国际互联网上发出了返回的指示。

徒步队八月下旬离开莫斯科,九月初顺利抵达北京,受到了中央电视台和北京电视台记者的盛情款待;在复制了相关录像资料后,壮士们于清秋时节平安回到黄石。


--  作者:Guozhu
--  发布时间:2011/11/25 11:0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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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后    记

诗曰:鸟儿已经飞过,天空未留痕迹。

几乎每个人都会在一生的某一时期,渴望再有机会做自己一直想干、而又因种种缘故未能尝试的事情。然而,当这种机遇降临时,一些人却难以下决心去奋力争取,让好梦成真。

徒步队员们深知:每一次机遇的降临,都伴随着一定的代价付出,乃至整个鲜活的生命。他们不企望在同一时间内拥有一切……

“知止而有为”。世纪之旅——中国世界语者徒步跨越新亚欧大陆桥活动,已被载入《黄石年鉴》和《世界语运动在中国一百年》史册。

作家冰心曾经说过:不是每一条江河都能流入海洋,但不流动的一定是一潭死水;不是每一粒种籽都能长成参天大树,但不生长的种籽一定是空壳。徒步队员们绝不会轻易认定这样的结局,既然那是生命赋予的价值所在,他们将不遗余力、永不放弃。

请相信:有日益强盛的伟大祖国作后盾,有爱好和平的国内外朋友的鼎力相助,有世界语为依托和桥梁,在绿星旗的带领下,总有一天他们会踏上荷兰——鹿特丹的土地,拍打着大西洋北海之岸的绿涛,一定会传来他们的佳音。

在此,谨以他们的名义,向关心、支持、帮助“世纪之旅”的朋友们致以诚挚地谢意,你们的名字将永远伴随着“世纪之旅”的跋涉征程!

                                                         自由撰稿人:尧显、野箐、君晓

                                                                                  二○○六年五月六日于·上海


--  作者:Guozhu
--  发布时间:2011/11/29 3:5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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