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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只烟斗
yan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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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只烟斗
原文见"世界语学习"网:http://www.elerno.cn/elibro/pasoj%20al%20plena%20posedo/dudeknaua.htm

第四只烟斗

原著:[俄罗斯]Viktor Gruŝko 翻译:Minosun

悄然无声的光终古不息,而人的生命须臾即止:嘻戏的童年、恋爱与工作、病痛、老死。天文望远镜,智慧与眼睛,如何造得出能秤量须臾即止的生命的秤呢?一端的秤盘上是悄然无息绵亘不尽的光、太空、星球,另一端的秤盘上是谷物的生长,它发芽、抽穗、凋零。谁知道,也许苦难深重的四十年更重呢?……
战争。有时人们冠之以“大的”或“小的”,以区别于以往的和将来的战争。对于那些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来说,战争就是瘟疫,瘟疫就是死亡。
那场战争,在一个小点上——许多个小点当中的一个——紧靠一堆乱石,以前叫做埃皮尔镇。外来的陌生人在这里躺过,坐过,吃喝过,然后不断地死掉。这些人归属于法国军队的第118军团。这个在南部的普罗旺斯集结的军团由农民组成——葡萄种植农和牧民。这些有着褐色卷毛的人在泥泞的坑道里吃睡了整整六个月,他们不停地射击,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军团指挥部得到指示,第118军团务必坚守“黑山口”阵地。
在距离500步远的另一侧是另外一些人,他们也在不停地射击。这些人当中很少有褐色卷毛的,大多白净,蓝眼睛,看上去更强大,更野蛮;他们说着另一种语言。他们是泊莫雷的农民,隶属于德军的第87预备役大队。
这两拨人马互为敌人。他们之间有块地,他们把它叫做“无属之地”。它既不属于德意志帝国,也不属于法兰西共和国,也不属于比利时王国。弹坑累累,战壕纵横,遍地的尸骨与锈蚀的金属。这是一块死亡之地,无属之地。在它满目疮痍的表皮上,没有一棵小草得以幸存;七月的正午,污血与粪便发出令人窒息的气味。人们还从没有为了这样一块毫无用处但又令人神往的腐朽不堪的土地而如此地鏖战,就好象是为了一座结满果实、配有花房的郁郁葱葱的花园。每一天都有人从德军的或法军的阵地上爬向那所谓的“无属之地”,用浓浓的热血来发酵这黄黄的泥土。
有些人说,法国是为了自由而战,而另一些人则说,是为了争夺煤和铁。然而第118军团的士兵皮埃尔-杜伯伊斯却是为了战争而战争。然而在战前,却是为了葡萄林。每当雨水过多或葡萄树遭到葡萄根疣蚜的侵害时,皮埃尔就变得暴躁,用干支条鞭打那只狗,因为他觉得,它吃得太多了。然而在丰年,葡萄卖了好价钱的时候,他会穿上一件浆洗过的外套,驱车去附近的一座小镇。这里有一间“公子幽会”茶馆。在茶馆里,他很开心,不时地拍打着那女侍宽广的背部,砰砰作响;朝自动点唱机扔进两个苏,张着嘴听杂曲。有一次,皮埃尔生病了,他的一只耳朵生了脓肿,痛得很。小时候,他喜欢骑在母羊上,喜欢偷他妈妈的干无花果。皮埃尔有个老婆,叫杰安娜,他总喜欢揉捏她那高耸的浅褐色的奶子,那奶子就像日照充沛的年份里的葡萄。这就是皮埃尔-杜伯伊斯的生活。后来,为了自由,或者说是为了煤,法国开战了,皮埃尔也就成了第118军团的士兵。
离皮埃尔-杜伯伊斯500步远的地方,坐着彼得-德宝,他的生活不同于皮埃尔的,就象土豆不同于葡萄,南方不同于北方;但它又是如此的相似,就像是天底下的果实,没有什么分别,所有人的生活,所有的国家也都没有什么分别。彼得连一次葡萄都没有吃过,他只在商场的橱窗里见过葡萄。他不喜欢音乐,节假日里他会去打保龄球。当他的草地发黄,母牛产很少的奶的时候,他会焦躁不安。他从没患过耳疾。他曾经感冒过一次,发着高烧,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小时候,他和他父亲的一只老的短腿的猎犬玩耍,或者去用小钢盔接太阳的反射光。他的老婆叫约翰娜,白得像牛奶,松软得像烧熟了的土豆。这是彼得所钟爱的。这就是彼得的生活。后来——有人说,德国为了自由而战;也有人说,是为了争夺铁和煤而战——彼得-德宝就成了第87预备役大队的士兵。
在那无属之地上,既没有自由,也没有煤——有的只是一堆一堆的尸骨和带刺的铁丝网。然而,为了争夺这块无属之地,人们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为此,将军们在各自的作战部绞尽了脑汁,作战文书出了一打又一打。1916年4月24日中尉把士兵皮埃尔-杜伯伊斯叫了来,并令他在午夜后的二点爬过那已被废弃的名叫“猫儿走廊”的战壕,直达德军的阵地,窥探敌军的火力部署情况。
皮埃尔-杜伯伊斯二十八岁。这个岁数与悄然无息绵亘不尽的光相比无疑是短暂的。然而,皮埃尔,一听到这个命令,却在想:葡萄根疣蚜正在毁灭葡萄,疾病正在毁灭人类。然而战争来了,人们要考虑的已不是能活多少年数,而是能活多少个小时。离午夜二点还有三小时十五分。他终于缝好了那只钮扣,写了一封信给杰安娜——要她别忘了给葡萄苗撒些硫黄,在暖壶上烤着手,咂吧咂吧地喝完了黑而苦的咖啡。午夜二点,为了征服这块无属之地,皮埃尔在滑溜溜的泥土上爬行着。他在“描儿走廊”里爬了很久,不时会碰到尸骨和带刺的铁丝网。到了走廊的尽头。它的左边和右边都是一样的被遗弃的战壕,孤苦伶仃,像被人遗弃的房屋。他在思考,该往哪边去呢:左边还是右边?它们都通向敌人——通向死亡。皮埃尔决定休息一会儿,利用这隐蔽的地形抽袋烟。烟斗是士兵们用的寒碜的烟斗,沾满泥土。此刻,万籁俱静——白天是嗖嗖的射击声,而一到晚上则是无声的相互杀戮,就像皮埃尔一样,一个个被派出来,葡伏而行,然后被干掉。皮埃尔一边吸着烟斗,一边遥望着空旷的星空。他不是测量,也不是算卦,更不是拿这宇宙与自己的在普罗温斯的小村庄作比较。他只是在想,如果同样的夜晚是在南方,那对葡萄是多么的有利啊;对杰安娜也一样,杰安娜喜欢这温暖的夜晚。他躺着吸烟,他庆幸,在这块死亡的无属之地上,他还活着,他呼吸,抽烟,还能挪动手脚。他那浑身是毛的野兽般的身体的体温便是明证。
可是还没等皮埃尔享受完这袋烟,有个人就从一个角落后面冒了出来。那人正朝他爬来。皮埃尔看见了那张脸,白净而宽阔,不同于普罗旺斯的葡萄种植农和牧民的脸。外族人的脸,外族人的头盔,外族人的纽扣。这个人就是彼得-德宝。对于皮埃尔来说,他就是敌人,就是战争——或者说就是死亡。他不知道,士兵彼得也被他的德军中尉叫了去,得到了同样的命令,他也不知道,彼得也缝补了他的斗蓬,并给约翰娜写了信,要她别忘了那些怀孕的母牛,一边还咂吧咂吧地喝着酸不溜丢的汤。即便是知道,皮埃尔也不会理解,因为那个年头是在战争中。彼得是敌人,已朝着皮埃尔爬了过来。皮埃尔就像是远古时代丛林里的原始人,又像是一匹狼,弯曲着腰,全身紧绷,准备扑向猎物。而近在咫尺的彼得才发现,敌人就在眼前,就连敌人的心跳都能听见。像是原始人,像是狼,他摆开双手,腾挪双腿,度量着最佳的跳跃时机。
他俩都趴下了,面对着面。他们都在等待,谁也不愿先下手。他俩的手彼此都能看见,但看不见脸。他们都紧盯着对方的双手。
皮埃尔仍在吸着他的烟斗。他们趴着,紧挨着,谁也不愿杀人,但是他们都清楚,杀戮是不可避免的。他们就像野兽,彼此嗅着对方的皮毛。那气味是同类的,熟悉的,那是士兵的气味,是湿透了的斗蓬的气味,是汗味,是糟糠菜汤的气味,是泥土的气味。他们从遥远的故乡,从普罗旺斯,从泊莫雷来到了这块陌生的无属之地。他们知道,凡敌人,就要被勒死;他们也不会攀谈,因为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操着不同的语言。但是他们却和平地趴在了一起,皮埃尔的烟斗仍在冒烟,而彼得(他却不能抽烟,因为,哪怕是手的一点点的抖动都会导致战斗,导致死亡)却张着嘴,贪婪地吸着皮埃尔烟斗里的烟。彼得以这样一种方式在请求,而皮埃尔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把烟斗凑了过去。彼得用牙齿把烟斗从皮埃尔的牙缝里接了过来,但两人的眼睛始终没有放松对对方手的监视,那是一双死亡之手。彼得吸完一口烟,又把烟斗递还给了皮埃尔。皮埃尔吸完烟后,还没等彼得请求,又把烟斗递了过去。如此地来回了几次,他们——两个互为敌人的人——美美地吸着烟,在这块争得你死我活的无属之地上。他们非常谨慎地吸着烟,缓缓地,缓缓地。悄然无声的光终古不息,而他们知道,这是他们当中的一个最后一次吸烟了。不幸来临了——还没吸完的烟斗熄灭了。其中的一人陷入沉思,正是他不能将这短暂的生命以吸烟的方式继续下去。是惦记着褐色皮肤的杰安娜的皮埃尔,还是告别了白净的约翰娜的彼得?总之是他们当中的一个。他们知道,再去取火点烟是不可能的,因为任何一点微小的动作都会导致搏杀,导致死亡。但有一个人却先作出了决定,是为法兰西共和国而战的皮埃尔——在他的后裤兜里有一块系着长绳的燧火石,还是为德意志帝国而战的彼得——他有火柴?总之是他们当中的一个……
他们扭打了起来,相互掐着对方。烟斗落在了泥里。他们死死地掐着对方,久久地,没有任何声响,在地上翻滚着,泥土沾满了全身。最后,他们谁也不能战胜对方,就用牙齿咬对方的毛绒绒的坚硬的脸,咬布满血管的脖子,这脸和脖子散发出同类而又熟悉的气味。他们在用自己的炽热的血发酵着这块黄土地。他们又安静了下来,又和平地躺在了一起,只是没了烟斗,死在了这块无属之地和死亡之地上。
不久,行进于星空与大地之间的悄然无息的光熄灭了,天亮了。与往日一样,每当太阳升起的时候,那些夜间悄悄爬行于泥土之上、挖着战壕的垂死的人们,又开始了廝杀,子弹与炮弹隆隆地作响。在两军的指挥部里,又有两名如此不同而又如此相似的士兵被分别列进了失踪人员的名单里。然而一到晚上,又有别的士兵,像皮埃尔和彼得一样,爬行于这所谓的“无属之地”上。因为那年是战争年。
在普罗旺斯的那座小村子里,有着褐色皮肤的杰安娜,一边给葡萄树撒着硫黄,一边为皮埃尔哭泣着。哭完之后,她又把另外一个男人——保罗接进了家,因为那些葡萄必须要有人来收割,因为她那像丰收年里的葡萄一样丰满的双乳必须要有人来揉捏。在离她很远很远的地方,与星座与星座相比,又是很近很近的地方,在泊莫雷的那座小村子里,白白净净的约翰娜正哭着给怀孕的母牛喂饲料。因为母牛需要照料,因为她的白得像牛奶一样的肉体需要抚爱,一个名叫保罗的男人进入了她的家园。当她们知道两个男人吸完了最后一支烟后,两个女人悲痛欲绝,但过后,她们又快乐地和别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因为那一年,和任何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为了生活。
1916年的4月,散发着粪便与污血的无属之地终于有了归属。在那个温暖晴朗的日子,又有许多来自不同乡村的人们死在了这块无属之地上,被鲜血染红的这片黄土地终于成了一方的合法领地。沿着那条原先只能爬行的“猫儿走廊”,人们第一次可以安宁地行走了,甚至不用低着头。在“猫儿走廊”尽头的拐角处,向右和向左分叉出两条没有命名的战壕,人们发现了两具尸骸,像一对被死亡夺取了生命的幸福的恋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他们的旁边是一只不被人们注意的烟斗。
那只寒碜的士兵烟斗就在我的眼前,满是泥土和血迹,它在战争中成了“和平烟斗”。烟斗里还残留着些许的烟灰——这是两个比一撮烟丝还要短暂的生命的遗迹。尽管这生命苦难深重,但也美丽无比。如何能造一杆这样的秤,来秤量人的一生,秤盘的一端是万万年的时光,秤盘的另一端是一支小小的士兵烟斗吸烟所需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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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2/12 14:5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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