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于米，期于茶

——《网文集》（3）、（4）代序

敝人的《网文集》（1）和（2）出版后，我本想就此打住，理由是：文集的出版费用（包括书号费）全由李森老自掏腰包，而文集大部分又是免费赠阅的，我于心不忍。然而李森老多次与我联系，执意要把这件事继续做下去。森老的执着，我不敢违逆。

我同意继续出文集，还有另一层原因。今年适逢森老米寿。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米寿是八十八岁生日的雅称。这雅称出自米字的双八的叠加。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以为，为森老祝寿最好的方式，莫过于顺随森老的心愿。于是，我便把我近年来所写的一些东西，收集起来，编成文集（3）和（4），并以合印本的形式，作为双八的寿礼，交由森老全权处置。

在我们这个时代，七十岁已不再是“古来稀”了，八九十岁也成了寻常人可享受的寿命。但我却认为，李森老的米寿极不寻常。寻常人到了晚年，通常都在颐养天年。然而我们可敬的森老，从年轻时代起到现在，都一直极有效地发挥生命的作用。退休前他忙于工作，在其专业的领域中，他是中国少数几位杰出的铁路专家之一。退休后有了时间，他便全身心地投入到年轻时就钟爱的世界语事业中。他不但勤于学习和研究世界语，积极参加国内外的各种世界语活动和会议，而且还编写和出版了几部大部头的工具书，如《英汉铁路词汇》、《汉语·世界语·英语铁路词汇》等，现在又在忙于编纂一部特大型文集，内容囊括了内蒙和全国几乎所有有价值的有关世界语的资料和文献，篇幅竟达1,700余页。

以88岁高龄编这么一部巨型工具书，这样的伟业，实非常人所能完成，也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森老的这种精神，在汉语中可以用“老当益壮”来赞颂；在世界语中，则可用“esti ankoraux verda maljunulo”来形容。“老当益壮”，就是在晚年以年轻人的高度热忱和工作干劲做自己喜欢做、应该做的事，日日不息，笔耕不辍。“esti ankoraux verda maljunulo”可以在世界语原文辞书《世界语插图大词典》（PIV）“verda”词条的第三义项（ankoraux juna, ne sekigxinta）下查到。我尤其喜欢“esti ankoraux verda maljunulo”这一表达方式，因为“verda maljunulo”对于我们老年世界者来说，有双重含义。第一层含义：“verda”象征着生命常绿不衰。在世界语中，“verda maljunulo”可以理解为“tiu, kiu restas fortika [vivoplena, vigla] malgraux sia maljuneco”（虽然年老了，但仍然精力充沛）。第二层意思是：作为一个终身忠实的世界语者（gxisosta esperantisto），我们坚信我们执着追求的世界语事业，尽管有挫折，最终必将获得成功。绿色是我们世界语事业的象征，因而用“verda maljunulo”来称呼我们这些“老而弥笃”和“老而弥坚”的始终不渝的老年世界语者，是再自然、再恰当不过的了。如果我们再进一步探求，可以追溯到“ankoraux verda maljunulo”的语源。在PIV的“juna”词条中 “maljuneco”项下，我们可以读到这样的例句：“ili floras ankoraux en la maljuneco”。这句话出自《圣经·旧约·诗篇》，完整的句子是：Ili verdestas en la kortoj de nia Dio. / Ili floras ankoraux en la maljuneco, / Estas sukplenaj kaj fresxaj。《圣经》中的这首赞美诗用棕树和香柏象征正直的人，因为这两种树都是长青而耐寒的植物。天气越寒冷，它们越显得苍翠、繁茂。“他们年老时仍要开花结实，要充满汁浆而常发青”，森老的这种品格，不正是我们全体世界语者，年老的和年轻的，所应该学习和仿效的吗？

我国哲学大师冯友兰八十八岁寿辰的时候，曾经为自己撰写一幅对联挂于墙上：“岂止于米，相期以茶”。2005年春天，北京大学中文系为“林庚教授九十五岁寿辰”祝寿，当时季羡林先生在住院，写了一封祝贺信，信中也有“相期以茶”这一美好的祝贺语。“茶”字的形体可以理解为变形后的“米”字上加个“草”字头，草字头又如同数字“廿”（niàn），就是再加二十的意思，所以“茶”字可以代表一百〇八岁。我也愿借用这个美好的“茶”字，表达我对李森老最真诚的祝愿：及于米，期于茶。

王崇芳

2002-04-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