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国际语理想的本质与前途
作者:柴门霍夫
国际语理想的本质与前途(1)
一切在人类历史上起重要作用的理想,往往会遇到同一命运:当它刚出现时,同时代人对它不仅抱有一种明显的固执的怀疑,甚至有一种无法解释的敌意。这些理想的先驱者们必需极力战斗、饱受苦难。人们把他们看成是狂人,看成是幼稚的傻瓜,甚至于干脆认为是有害的坏人。而那些干着毫无益处、毫无意义的无聊事情的人,只要它合乎风尚、合乎成规,就不仅享受着人生的一切乐处,而且还赢得学者或贤达的美名。新理想的先驱们得到的唯独是嘲笑和攻击。他们遇到的第一个浅薄无知的顽童向他们投以轻视的眼光,说他们在干蠢事;遇到的第一个报屁股作家一开始就以他们为题材嘲谑笑骂一番,从不认为有必要去了解一下自己在干什么;而公众则总是像一个羊群跟在这些叫嚷者之后哄然大笑,连一分钟也不曾想一想,在这些讥嘲中究竟是否有一星半点逻辑和道理。谈到这些理想时,嘴角总要挂着讽刺、轻蔑的微笑,才算时髦。因此,甲也这样做,乙也这样做,丙也这样做。谁都怕用甚至一分钟来认真思考这被嘲笑的理想,因为他早就知道它除了蠢事之外一无所有。他还怕,要是他脑子里闪过一下想认真对待这件蠢事的念头,人们也会把他算在那些傻瓜之列。人们感到惊奇:在我们这个讲求实际的时代,怎么会出现这类异想天开的笨蛋,怎么不把他们送进疯人院。
可是过了一些时间,淘气的幻想家们经过无数斗争和苦难,达到了目的。人类由于这一重大的新成就更加富有起来,从中获取了最广泛而多样的利益。于是情况不同了。这个已经强大的新事物,对于人们似乎是那样简单、那样不言而喻,以致不可理解几千年以来怎么可以没有它而生活。后人们读到一些记载,谈到这个成就的理想刚出现的时候,同时代人如何反对过它,这时他们绝不肯相信,并且以为这一切都是写历史的人编造出来嘲骂古人的。他们会说:难道当时全世界的人都是白痴吗?难道真有人用那样的无稽之谈,去反对这些先驱者,而其他的人却默不作声吗?难道遇到的第一个五岁小孩会不对那些批评者说:’先生们,你们说的这些全是骇人听闻的无稽之谈,你们鼻子底下摆着的事实不就已经驳斥它了么!’?真是绝对不可思议!这些历史学家肯定言过其实了!
请读一读基督教诞生的历史和伦理学、哲学、科学等领域里的各种伟大理想诞生的历史,读一读发现美洲的历史、铺设第一条铁路的历史,等等,全都一样。es ist eine alte geschichte, doch bleibt sie immer neu(译者注:意为事情是旧事情,却是万古常新。)对于离光远的人,光的出现是必需的。但是近在咫尺的人却嫌它太刺眼。哥伦布的应当有一条由西通往印度的道路的设想,现在对于我们来说似乎是这么简单、这么自然。我们简直不肯相信曾经有过这样一些人,他们明知地球是一个球体,却怀疑不仅可以从东方而且也可以从西方到各国去,而且,在未经探查过的西方道路上可能存在着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有趣的国度。我们读到哥伦布当时所受到过的一些非难,例如:从来没有人从欧洲往西去过,因而是不可能的。又如:上帝禁止去,船只将沉入海底,永世将不再浮起,等等,这时我们会情不自禁地想道:作为成年人怎么能够说出这样一些今天连三岁小孩都要为之脸红的荒唐话来。然而在当时,正是这样一些谬论被认为是不容置疑的真理,认为是整个知识界最合乎逻辑的见解,而哥伦布的想法则被看成是不值一顾的儿戏。当蒸汽的力量和用途被展示给人们的时候,似乎哪一个有头脑的人会出来反对它呢?然而,发明者却必须经历多少年的斗争,忍受多少苦难和嘲笑!甚至目的已经达到,蒸汽机车在英国行驶了整整三年,并且带来了巨大利益之后,欧洲大陆上仍然有那么一些有学问的人,甚至整个的学术团体,不是走出去瞧一瞧,增长见识,却在那里挖空心思大做文章,说什么制造蒸汽机车是儿戏,是不可能的、有害的……等等。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想道:难道这是一种大家都患有的流行性白痴病么?难道真有那么一代人?是的,有那么一代人,而我们,正感到惊诧的这一代人,其实也并不比他们高明,我们的子孙也并不比我们高明。然而,这些用令人愤慨的陈词滥调进行攻击的人并不是白痴,虽然现在看来也许是白痴。他们的全部过错仅仅在于,由于我们大家都有的那种天然的精神上的惰性,他们要么不愿意考虑这些新生事物,宁愿满足于悠然自得的微笑,要么带着那种认为这些事情不可能办到的成见来对待。他们不去注意这些论点的毫无根据,力求使自己的一切论点都符合那个先已作出的判断,对于那些为新理想辩护的论证,他们则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所以,这些力求证明众所周知是不可能的事是可能的论点,对于这些有隋性思想的人来说,当然显得幼稚极了,正如他们那时的反对论点我们今天看来是幼稚的一样。
引进一种共同语以利各国人民相互交往,也属于那种被同时代人看来是异想天开、而被后人认为是那么自然、以致不可思议几千年来人们怎么可以没有它而生活的理想之一。我们的后代从历史书中读到,作为地球的主人,全世界智慧最高的代表者,作为半神的人类,在整整数千年的时间里毗邻相居却互不了解,那时他们一定不肯相信。为此并不需要任何神力,他们会说,他们每个人都能发出一组使最邻近的人精确理解的特定的声音,那末,他们怎么想不到协商引进其中一组特定声音让大家都能彼此了解呢?如同在大多数开化民族之间早已引进特定的度量单位、特定的字母和特定的音乐符号一样……!为引进一种共同语言而奋斗的人们,居然被同时代人指点着视为疯子、愚顽幼稚,甚至算不上一个正经人的称号;每个不学无术的家伙都可以在杂志上随心所欲地对他们进行嘲弄,而无人对这些家伙说:先生们,你们可以认为这些理想能够实现或不能够实现,但是甚至不去了解就嘲笑他们,那是可耻的!我们的后代知道了这一切,会感到愤慨。他们听到我们许多同时代人对一般国际语理想、特别是人造语理想的非难,将会捧腹大笑。如象我们带着怜悯的微笑对待几千年前我们祖先中的那个人一样,他也许道貌岸然但是毫无依据地叫嚷着表达我们思想的手段是有机的、自然的、历史所产生的物质(用象形文字书写)、而不可能是在书房里造成的人造的字母,反对引入人造字母,我们的后代也会嘲笑我们那些同时代人,他们仅仅根据目前的语言是盲目自发地形成的这一不能说明任何问题的情况,就大言不惭地断定语言不能人造,其理由是:至今没有,所以不能!在下一个世纪,一个十岁学生会对老师说:我怎么能相信会有人一再否认人造语存在的可能性,然而人造语已经存在于他们的眼皮底下,有了丰富的著作,并且在实践中完全起到了人们能够对国际语要求的一切作用。这些先生们与其总是高谈阔论,不如睁开眼看一看!成年人总是空谈各国人民之间发音器官的差异,然而每个孩子到处都看见一国人漂亮地讲着另一国的语言。这是可能的么?老师回答说:这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但确是如此!
此外,当前关于国际语问题,习惯势力和精神隋性已开始逐步让位于健全的理智。很久以来,在这里或别处,各种报刊上出现了一些完全赞同这个理想及其战士们的文章。但是,这些文章仍然是胆怯的,似乎作者们担心别被弄去出丑才好。这些怯懦的呼声消失在叫嚷家和嘲笑家的喧哗声中了。于是,惯于倒向叫嚷得最厉害一边的、惯于视嘲笑者为智者、视攻击者为勇士以及视被攻击者为罪人的绝大多数公众,也就仍然总是把国际语理想看成是愚蠢而幼稚的幻想。我们不打算去说服这些公众,因为我们将白费唇舌,只有时间才会使他们信服。今天,他们起劲地往这个理想的先驱者们脸上抹黑;明天,他们则会以同样的劲头为这些先驱者建立纪念碑。我们的话只对那些试着对我们这个理想进行独立判断的人而言,他们在听来的形形色色意见的影响下失去了主见,不知如何是好,既想相信而又满腹怀疑。这里我们将对他们分折这个问题:我们,国际语理想的友人们,是否实际上是为一种空想而工作,是否有一种正如反对者要我们相信的那样的危险在威胁着我们,即我们的一切劳动都将付之东流,以及我们前进的目标是否明确、无疑和一定能达到。
我们知道,尊敬的听众们,你们惯于只敬重那种塞满大量引语、夹杂大批显赫人名以及靠大堆莫测高深、类似术语的语句而炫耀的论证。我们提醒你们,这一切在我们的话中是找不到的。如果你们认为只与名人有关的东西才值得重视,那么,请读一本关于国际语的著作,你们会在里面发现一连串曾为国际语理想工作过的光荣的权威科学家的名字。但是这里我们将抛开一切闲言废语,仅以赤裸裸的逻辑名义来讲话。不必去管张三怎么说,李四怎样说,而请自己思考吧。假如我们的论证是正确的,请接受它们。假如是错误的,即使它们后面有千百个显赫的人名,也请抛开它们。
我们将系统地分折如下问题:1、国际语是需要的吗;2、在原则上它是可能的吗;3、它是否确有被引进的希望;4、何时以及如何来办到,将引进什么样的语言;5、我们目前的工作是否在向某个既定目的进行,或者仍然是盲目行动,并有徒耗时间的危险,而明智者仍得袖手旁观,待到水落石出。
国际语理想的本质与前途(2)
柴门霍夫
国际语是需要的吗?这个问题以它本身的幼稚就会引起后代人发笑,如象我们当代人听到邮政是需要的吗?这个问题要发笑一样。目前,知识界的大多数人已认为这个问题完全是多余的,由于仍然有许多人对这个问题作否定回答,为了逻辑关系,我们还是把这个问题摆出来。这些人中的某些人提出的唯一理由是:国际语将要取消民族语和民族。说实话,我们绞尽脑汁,怎么也不能理解,假使有那么美好的一天,不再存在民族和民族语,而只存在着一个使用着一种共同语的人类大家庭,对于人类究竟有什么不幸。但是让我们设想,这的确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们也将赶快来安慰这些先生们。国际语仅想给那些像哑巴一样相处的不同国家的人民提供一种互相了解的可能性,而绝不想介入这些人民的内部生活中去。担心国际语会取消民族语如象担心邮政会取消人们之间的口语交谈一样可笑!国际语和世界共同语(译者注:柴门霍夫把他创始的esperanto 叫作国际语,汉语译作世界语,一直沿用至今,请勿与之混淆。)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东西,无论如何不得把二者混为一谈。假使设想,有朝一日人类汇合成一个大家庭,这个不幸(正如民族沙文主义者所称的)将不能归罪于国际语,而应归罪于人们改变了的信念和见解。那时候国际语事实上将使人们易于获得他们在原则上预期的成就;但是,如果不是由于人们自主地产生这种汇合的努力,国际语本身绝不会把这种联合强加于人。我们把民族沙文主义是否可取这个问题撇开,仅记下这一点:甚至最狂热的盲目的沙文主义也不应该排斥实现国际语的努力,因为实现国际语和民族沙文主义之间的关系跟民族爱国主义和爱家庭之间的关系是完全相同的。谁能够说,在同一国人民之间加强交往和协调(旨在爱国)会危及爱家庭呢?国际语不仅不会削弱民族语,反之,无疑会导致它们的大大加强和繁荣。由于有学会各种外国语的必要,因而目前很少看到精通本国语的人,并且这些语言之间不断相互干扰,结果愈来愈混乱、残缺,日益失去天然的丰富和魅力。但是,当我们都只要学一种(而且是极易学的)外国语时,我们都有将有可能透彻地学会本国语,而各种语言从众多邻居的挤压中解脱出来,为自己完整地保存了本民族的一切力量,不久就将发展得强大而光彩夺目了。
国际语的对头们提出的第二个理由,是担心可能从民族语中挑选一种作为国际语,那时人类将不是彼此接近,而会使某一个民族藉此获得超越一切的力量,把其他民族压垮加以吞并。这个理由并非毫无依据,但是,它只能用来对付那些未经思考仓促采取的错误的国际语形式。如果我们注意到国际语只能并且将是某一种中立语言(如下所述),这个理由就失去一切意义了。
如果把引进国际语是否可能这个问题(下面将谈到这一点)暂且放在一边,设想引进这种语言完全取决于我们的意愿,并且除开选择语言时明显的错误步骤,于是大家就应当同意:关于国际语的害处是无论如何也谈不到的。而这个语言所能带给世界的利益则是如此巨大和明显,以致不必去专门叙述它。但是,尽管仅仅是出于要使分折更加完善的理由,关于它我们还是要说上几句。
你们可曾想过:究竟是什么东西使人类高不可及地超过了和人类实际上是从同一方式进化而来的其他一切动物?要知道,我们之所以能获得高超的文化和文明,仅仅是靠了这一点,即我们掌握了能够交流思想的语言。假如我们不能用语言彼此联系,不能利用-借助于交流思想-几千年来各种知识和经验的成果以及数以亿万计的类似的创造发明,而不得不从头开始来获取全部知识和智慧,那时我们,世界的自豪的主人,将会怎么样呢?那时,我们一点儿也不会比周围愚笨无助的动物高明一些!去掉我们的手、脚,你想去掉什么就去掉什么吧,只要让我们留下交流思想的能力,我们仍将是万物之灵,仍将永不休止地进步着;但是,给我们一百只手、一百种至今尚不知道的感觉和能力,而去掉我们交流思想的能力,我们就只会是愚蠢无助的动物了。可是,既然连极不完全、极有限的交流思想的可能性对于人类都有这么巨大的意义,请想想,依靠它不仅可使甲了解乙,丙了解丁,戊了解己,并且可使他们每个人都能同其他所有的人彼此了解,完全地交流思想,将会带给人类何等巨大的无与伦比的利益!成百种最伟大的发明也不能如同引进国际语那样,在人类生活中引起这么巨大和造福的革命!举几个小例。我们努力将一个民族的著作翻译成各种其他民族的语言,为此耗去了极其大量的人力和金钱,尽管如此,我们只不过译了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人类文献,而蕴藏着丰富的各种思想财富的绝大部分人类文献,对于人类来说,仍然是无法得到的。但是,当有一种国际语存在时,人类思想领域里出现的一切将只译成这一种中立语,许多著作将直接用这种语言写,并且人的精神产品对于我们大家,都将是能够得到的了。为了使这个或那个部门知识完善,在每一个步骤安排了国际会议,可是那些真想听点有益东西的人不能参加,真有重要东西想交流的人不能参加。唯独那些能用几种语言夸夸其谈的人才能参加,它所起的作用是多么可怜!生命是短促的,而科学是广博的,我们必需学习、学习、再学习!我们只能把生命的一部分宝贵时光即童年和青年时期用于学习,可是不幸得很!这大部分宝贵时光却全被用于非生产性的语言学习了!如果依靠国际语的存在,我们把今日用在非生产性的语言学习的时间用于实际的、下面的科学研究,我们将会有多大的收获!那时人类将上升到何等高度!……
可是我们不再谈论这一点,因为听众们总是关心这种或那种国际语的形式的,我们揣摸不定是否有哪怕是一个人怀疑这种语言的益处本身。但是,由于许多不习惯于精确估计自己的爱憎的人,通常好象是假使他们不赞成某个理想的这种或那种形式,就得全面地攻击这个理想本身。所以,出于分折的系统性,请尊敬的听众首先牢记:关于国际语总的益处-如果这种形式已被引进,他就不怀疑了。那么,先生们,请牢记我们得到的第一个结论,记下并且记住你们是同意这个结论的:能使各国人民赖之相互了解的国际语的存在会带给人类巨大利益。
国际语理想的本质与前途(3)
柴门霍夫
现在来谈第二个问题:国际语是可能的吗?对于这个问题,任何没有成见的人也不会有丝毫怀疑,因为,不仅不存在甚至微小的反驳这个可能性的事实,也不存在有一分钟使之怀疑的极小原因。实际上,有一些人带着科学的自信劝说别人,似乎语言是取决于各国人发音器官的各别的生理特性,取决于气候、遗传、种族交叉、历史条件等天然的、有机的东西。特别是这种说教一旦穿插以足够数量的形形色色的引语以及对人们来说是神秘莫测的术语之后,就更加令人佩服了。可是,敢于有主见有见识的人都知道得很清楚,这一切不过是空洞的伪科学的闲聊,经不起一个孩子一驳。从日常生活的经验中,我们大家十分清楚地知道,如果从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带来一个孩子,从他出生之日起就把他置于完全陌生,甚至生活习惯完全不同的民族的人们中受教育,他将讲一口流利而地道的这一国语言,如象当地的儿童一样。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学外国语通常是困难的,这根本不是由于发音器官构造的缘故,而单纯是由于他没有耐心,没有时间,没有教员,没有条件等等。同样是这个成年人,如果他在童年时代没有受过本国语教育,而靠进修来学本国语,也会遇到同样的困难。当前每个有知识的人最终也必须学会几种外国语,他决不会把哪几种语言似乎适合他的发音器官作为条件来选择,而只会选择他所需要的语言,因此,大家都学同一种语言从而能彼此了解代替学几种不同的语言,是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即使大家并非完全掌握了这种共同接受的语言,即使在当时,国际语问题也已经解决了。人们也不会像聋哑人似的相处了。应当记住,如果大众都知道为了同全世界交往只需学会一种语言,那末,到处就会出现这种语言的优秀教师和专门学校,大家都会自愿而热情地学习这种语言,最终每个父母都会使小孩从童年时代起,在学习本国语的同时习惯于学习这种语言。于是,把人们是否愿意选择某种语言作为国际语以及他们是否会就此选择达成协议这个问题暂搁一边。我们从上述一切就毫无疑问地证实这个事实:国际语本身存在是完全可能的。那末,请好好记住直到现在,我们所得到的两个无疑的结论:
(1) 国际语会带给人类巨大利益;
(2) 国际语的存在是完全可能的。
国际语理想的本质与前途(4)
柴门霍夫
有朝一日国际语将会被引入吗?如果得到了国际语会给人类带来巨大利益,它的存在又是可能的结论,那末,从这两个结论本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这种语言迟早必将被引入,因为反之就必须否认人类具有各种甚至最起码的智慧。如果能够起国际语作用的语言至今还不存在,仍待创造,那末本章开头所提出的问题的答案还是疑而未决的,因为还不知道能否造出这种语言来。但我们确已知道,已经有相当多的语言存在,其中每一种在必要时都有可能被定为国际语,仅存在为此目的其中一种更合适些,而另一种则较差的差别而已。于是,万事俱备,只待我们愿意和选择罢了,-在这种情形下,对上述问题的回答已不容置疑了。人们有意识地生存着,并且不断地追求着自己的福利;因此,倘若我们知道有一件事物能给予人们巨大、无疑的利益而又可能得到的话,我们就总是能够断定,人们一旦注意到这个事物,他们就会百折不回地愈来愈努力去获取它,不达目的,誓不甘休。假如有两群人被一条小河分隔在两岸,但是知道相互往来对他们很有益处,而又看到连接两岸的木板就在手边,在这种场合,无需是先知,也能够断言,这木板迟早会架过河去,交往将安排就绪。
的确,通常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犹豫,而这种犹豫往往产生于一些毫无意义的借口:聪明人说,搞交往是儿戏,因为他们之中无人来把木板搭过河,况且这件事全然不合潮流;有经验的人说,前人不曾在河上搭过木板,因而是幻想;有学问的人证实道,交往只能是自然而然的事,人体不能够在木板上移动,等等。然而木板迟早还是会被架起来,交往被安排就绪。一切有益的理想是如此,一切有益的发明也是如此。每个不带成见的人,只要他们能得到这个明确的结论,即所产生的事物十分有用,同时又能够得到,几乎总是能够断定:不管守旧派如何从旁干扰,这个事物迟早必定会被接受。因为作为保证的不仅有人类天生的才智,而且还有其追求现实的福利和利益的努力,国际语也将是如此。许多世纪以来,人们还没有感觉到对国际语的迫切需要,也就未曾多去思考这个问题;但是目前,当人们之间的频繁交往使他们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开始意识到国际语将给他们带来巨大利益而又可能获得成功的时候,他们无疑会为它愈来愈努力奋斗,它的必要性也将与日俱增地被他们感觉到,并且在这个问题得到解决之前,他们是不会放心的。你们能怀疑这一点么?一定不能!这个理想何时实现?我们现在不打算预言:可能在一年、十年、百年甚至几百年之后才能实现-但有一点已是深信无疑的,即不管这个理想的第一批先驱者将要受多少苦难,尽管这个理想还会几十年、几百年地默默无闻,它却是永远不会消亡的了。要求引进国际语的呼声将会持久地愈来愈响亮。如果社会本身不解决这个问题,最终,各国政府迟早一定要让步,安排国际会议并且选择某一种语言作为国际语。这仅仅是个时间问题:你们有些人会说,这个事物不久即将到来,另一些人则说,只有在遥远的将来才有可能。既然这个事实总之会到来,既然看到了国际语的巨大效用,同时又看到其获得成功的可能性,人类就不会永久对此事不闻不问,就不会甘愿永远成为一群互不了解的可怜虫。对此你们已是毫无疑问的了。因此,请记住我们得出的第三结论,即:“国际语迟早必定会被引入。”
我们在这里稍停一下,用三言两语来谈谈我们,国际语理想的战士们。从我们的论述中你们看到,我们绝不是你们之中许多人也许见过的,以及许多杂志不愿深入了解我们为之奋斗的理想的实质,就把我们描绘成是那样的空想家和幻想家。你们看到我们是在为一个将带给人类巨大利益、迟早必定会获得成功的事业而奋斗。一切明智的人都能够不惧怕愚昧和不动脑筋的人们的嘲笑,随之勇敢地加入我们的行列。我们在为一个经过深思熟虑并且已深信无疑的事业而战斗,因此,任何嘲笑和攻击都不能使我们离开这条道路。未来是属于我们的。即使设想,我们为之奋斗的国际语的形式在将来显得是错误的,未来的国际语并不是我们所选择的这一种,但是,这也断然不会使我们惶惑不安,因为我们并不是在为这个形式,而是在为这个理想而奋斗。我们之所以赋予我们的斗争一种具体形式,仅因为一切抽象的理论的斗争通常会导致一无所获。下面我们将证明即使这个语言的具体形式,也完全是经过周密考虑并且有着无疑的光明前途的;但是,即使你们怀疑这一点,这个形式和我们也并不是密不可分的:如果这个形式显得是错误的,明天我们将换一个;出于需要后天我们还将换一个,但是,我们将为我们的理想一直战斗到它彻底实现之日为止。如果我们屈从于冷漠的个人主义的意见,仅仅因随着时间的推移,国际语形式也许不是我们今日为之奋斗的这个形式而停止工作,这就如同因以后也许会发现更好的交通方式而拒绝使用蒸汽,或者因后来可能会找到更好的国家形式而拒绝进行国家体制改良一样。我们现在还是弱者,每个顽童都有可以指点着嘲笑我们。可是,谁笑到最后,谁才算笑得最好。我们的事业进展得很缓慢而又艰难;很可能我们中间的大多数人活不到我们的活动取得成效的那个时刻,我们一直到死都将是嘲笑的对象,但是我们直到死都将抱着这个信念,我们的事业是不朽的,它永远不会消亡,迟早一定要达到目的。即使我们因长久的劳而无功感到疲乏,失望而厌倦地垂下了双手,这个事业也不会消亡,代替疲惫的战士将会出现新战士。因为,我们再重复一遍,既然国际语会带给人类巨大利益,而它又是可能获得成功的这一点已无疑问,在这种场合,对一切未被陈规所蒙蔽的人来说,都不会有丝毫怀疑,即它迟早必将获得成功,直到国际语理想实现之日止,我们的持之以恒的劳动将永久存留在人类记忆之中。后人们将以祝福的心情把我们怀念,他们会像我们对待曾经嘲笑过发现美洲、发明蒸汽机车等聪明的同时代人那样,去对待那些现在把我们叫做幻想家的聪明人。
国际语理想的本质与前途(五)
柴门霍夫
让我们回到中断了的分析上来吧。我们已经证明了国际语迟早必将被引入,但是还存在一个问题:它将在什么时候和以什么方式到来?这个东西可能只有在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以后才会到来吧?是否必须经由各国政府彼此协商?为了产生对于这个问题较为满意的答案,我们必须先来分析另一个问题,即:“能够预见什么样的语言将是国际语么?”前面的问题和这个问题稍有关联,如果不能预见什么样的语言将成为国际语,而各种语言为此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相等机会,那末,就必须等到所有的(至少是最重要的)国家的政府为此目的决定安排会议并对国际语问题做出决定。谁知道这些政府对各种新事物做出决定是多么艰难,谁就会懂得,待到政府认为国际语问题已经相当成熟,值得一顾,还要过许多许多年,而等到以后各种委员会和外交官们对这个事物做出决定,又得过若干年。个人和团体在这里是无能为力的,只能不断地催促政府,没有政府的介入,他们是不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在这种情况下,问题的解决就是极其渺茫的了。但是,如果能够精确而肯定地预见究竟什么样的语言在某个时候将是国际语,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那时就不必无止境地等待,一切团体和个人都可以自己做主为推广这个语言而工作,这个语言的信徒会与日俱增,它的著作会迅速丰富起来,国际会议可以立刻开始使用它,以使到会者彼此了解,这个语言在最短时期就会在全世界强大到只待各国政府承认这个既成事实的程度了。我们能够预见什么样的语言将是国际语么?可幸的是,我们能够完全肯定地回答:“是的,我们能够预见什么样的语言将是国际语,我们能够不带半点疑问十分准确而肯定地预见。”
为了使听众们信服这一点,请你们设想各国代表会议已经召开,让我们来看看,他们会选择什么样的语言。不难证明,只有唯一的一个语言可供他们选择,而选择别的某种语言,即使他们想干,也是干脆不可能的。假若他们硬是违背一切期待并且不顾一切明智的论证,还是选择了别的某种语言,那时,生活本身就会反对它,他们的选择只会成为一纸空文。我们这样设想:各国代表聚集一堂进行国际语的选择。他们面前有如下可能:1、从现存的活着的语言中选择一种;2、从已死去的语言(如拉丁语、希腊语、希伯来语)中选择一种;3、从存在着的人造语中选择一种;4、指定一个委员会来创造一个还不存在的全新的语言。为了让听众们能在思想上参加这个选择与考虑的工作,我们必须先来介绍一下上述几类语言的特点。那些活着的和已死去的语言的特点对于听众或多或少有所了解,因此,我们仅就对于大多数听众来说显然是绝对的“terra incognita”(译者注:意为“未知的国土”)的人造语来说几句。人造语理想是如何在人头脑里产生的,这个理想怎样经历了种种阶段,从最粗糙的万国通用文字,一直发展到全面而丰富的语言中最完善的典型,为此目标进行过多么巨大数量的试验,以及近两百年来,为这个理想付出了多么巨大的劳动,—关于这一切,我们都不去谈,因为你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来听完,我们只说说人造语特别的性质。由此我们自然会得到近在眼前的而且是目前存在着的国际语最完善的形式,而不是那些并不具备大多数被我们分析过的性质的已失败的尝试。
除了在民族关系上的完全中立外,人造语具有如下的优越性:
(1)它惊人地,令人难以相信地易于学习:可以毫不夸大地说,它比一切自然语至少容易五十倍。没有接触过人造语的人甚至不能相信它容易到了何等程度。伟大的作家、哲学家列夫托尔斯泰(肯定全世界没有人敢于怀疑他想为国际语做广告宣传)曾这样谈到过世界语(esperanto):“学会它是那样容易,以致我得到世界语文法、字典和几篇用这个语言写的文章,学习了不到两小时,如果不说写的话,我已能自由地阅读了。我们欧洲人用一点儿时间学习这个语言,无论如何其代价是如此微不足道,而其结果假如我们每个人,至少是欧洲人和美洲人,都有来学习这个语言—是如此理想,以致我们不能不做这个尝试。”先生们,请想想,“学习了不到两小时”这意味着什么?一切不带成见的正直人,亲自化一点儿功夫实际接触世界语代替妄作议论,都会有相同的体会。的确,有文化的人比没有文化的人学会世界语要快一些,但是没有文化的人也能轻而易举地学会它,因为学习世界语并不要求学习者具有任何基础知识。你们会在世界语者中发现许多学识这么浅薄的人,他们至今用本族语书写还是非常糟糕,错误百出;可是他们用世界语书写却能正确无误,而且他们学会这个语言仅仅用了几个星期的时间,同样是这些人,学会某种自然语至少需要四、五年。一八九五年,一群瑞典大学生来到奥得萨,他们只会讲瑞典语和世界语。一个记者想同他们交谈,早上,他平生第一次捧着世界语课本,到了晚上,他已能相当流利地同这些瑞典人谈话了。
国际语这种令人难以相信的容易是从哪里来的?一切自然语都是靠各种各样纯偶然环境聚积的方式而形成的,这里面没有任何逻辑、任何预定计划,而单纯是使用在起作用:这个词是这样被采纳的,所以必须这样用;那个词是那样被采纳,因此必需那样用。所以早就可以说:依靠人的才智有意识地依照严格确定的逻辑规则所创造的表达思想的声音体系,比那种偶然地无意识地形成的声音体系,应当容易许多许多倍。在这里我们不可能来分析人造语创造者们的全部思路,也不可能详尽地介绍同自然语比较人造语所具有的巨大简化,因为这需要极其广泛的论述。因此,我们只简单地举几个例子。譬如说,几乎在所有的语言里每个名词都属于这种或那种性,如“头”这个词,在德语属阳性,在法语里是阴性,在拉丁语里则是中性,难道这里面有着起码的意义或目的么?然而,记住每一个名词的性对于学习者来说是多么艰难!为了达到不把“la fin”说成“ le fin”,或者不把“ der strick ”说成“das strick” *(注:法语 la fin(终了)是阴性词, le fin错用了阳性冠词;德语der strick (粗绳)是阳性词,das strick错用了中性冠词。) 这种熟练程度,学习者必须多少次练习,练习,再练习!在人造语里,这种名词的性被整个地抛掉了,因为它在这个语言里毫无目的。你们这就得到了一个如何用微不足道的手段使语言大大简化的例子。在自然语里存在着最复杂而易于混淆的变格和变位,不单每个变格和变位有着大量各种各样的形式,而且它们中每一个还有一整套形式。例如,动词变位不仅对于每个时和式具有整套形式,而且这些时和式中每一个对于人称和数又有着单独的形式。这就有了一长串必须学会和记住的语法表;但这仅仅还是开头;加之以大量各自有着一系列形式的不规则的变格和变位,不但必须学会和记住,而且还应当不断熟悉什么样的词按规则变格和变位,什么样的词是不规则的变格和变位,依据这些规则和不规则的变化表,这个单词应该如何变化,掌握这一切需要有坐针毡的耐性,大量的时间和经常不断的练习。人造语只用六个小词尾“i、as、is、os、us、u”代替这些要求用整年整年坚忍的功夫才能掌握的混乱的语法变化,用几分钟就能熟练地掌握它,永远不会忘记,也不至于混淆,你们会大吃一惊:“这怎样可能呢?”这很简单;世界语告诉你们,变格完全是不必要的,因为全都可用本来就用着的前置词来代替;至于变位,不仅对于所有的动词有一个表就够了,即使这个表(除开表现特别形式的分词)只有六个词尾,即:现在时、过去时、将来时、不定式、假定式和命令式。你们立刻会想到,由于这个极小的动词词尾变化表,这个语言不是失去了柔软性了吗?绝对不是那样,接触一下人造语就会看到,比起自然语的错综复杂的变化表来人造语的动词词尾变化无与伦比地更好、更精确地表达思想的一切细微差别,因为人造语所扔掉的并不是语言所必需的东西,而是毫无用处的累赘。事实上,既然在动词前面的人称代词已经十分清楚地表明了人称和数,这些单独表示不同人称、数、时和式的新的一系列词尾当然是完全多余的了,那末还要这些词尾干什么呢?
大多数(特别是那些最有可能被选为国际语的)语言的发音对于学习者来说,真是无所适从:同一个字母在这个词里要发音,在另一个词里又不发音或者是另一种读音;同一个音素在这个词里这样写,在另一个词里又得那样写……法国人和英国人为了学会正确地用本国语书写,必须用整年整年的时间!根本改变这种拼写法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在那时候大量的要么彼此无法区别,要么仅仅靠某种难以查觉的发音上的细微差别相区别的词,书写起来就完全不能彼此区分了。人造语则为每一个字母规定了响亮的、严格限定的、始终相同的读音,于是,拼写法问题在人造语里就根本不存在了。只要学会一刻钟人造语(即是说,只要一接触到它的最简单的字母表之后)就能够正确无误地进行听写了。在自然语里,达到这种程度必须经过好些年艰难而枯燥的学习。
从上述几例中,你们可以得到一个概念:有意识的创造给予这个语言以多么巨大的简化。我们当然还能举出别的许多例子,因为在自然语里处处都可遇到大量困难而混乱的东西,在人造语里,这些东西要么作为累赘干脆丢掉了,要么把它们归纳到某一、两个小词或规则里去了,而丝毫无损语言的柔软性、丰富性和精确性。可是,对于这个问题我们不多谈了,而只说一点,即:世界语的全部语法仅仅由十六条简单的规则组成,每个人都能在半小时内完全学会它!经过仅仅半小时的世界语学习之后,学习者就掌握了全部语法和语言结构,剩下的只是简单而容易的记单词了!为了理解和评价这一点的全部重要性,请设想你们学习某种自然语,经过好几年耐心的下功夫,终于熟练地掌握了这个语言的结构,并且能够肯定今后不会犯语法和拼写的错误,现在只需记住尽可能多的单词就行了,这时你确实会感到幸福,并且说道:学习中最困难、最枯燥的阶段已度过了……不是么?学习世界语在半小时之后就能够达到这个程度了!
因此,即使世界语只有上述这个性质,即语法和拼写的极其容易和规律性,也应当说它比一切自然语容易许多许多倍。世界语的容易性并非仅止于此。当达到只需要学单词的程度时,即使在这方面也会遇到极大的简化。譬如说,这个语言的规律性本身就能使学单词事半功倍,因为知道了一个词的名词形式,不必学也会知道它的形容词、副词、动词等形式。在一切自然语里面,对于言语的每一部分的极其大量的表现法都有着单独的词(如:法语parler 言语,oral 口语,verbalement 口头语)。取得了完全的、不受限制的、把所有的词同一切前置词和别的词结合的权利,就能使您从背诵大量单词的负担中解脱出来,这些词在自然语里只因某种原因不准许这种和那种词的合成,而必须有自己单独的词根。除了世界语具有的这些天然的造词的方便外,还可在里面找到独特的所谓人为的减轻单词学习负担的手段。例如接头语和接尾语,从中仅举几个为例:接头词“mal-”表示给与词根直接相反的意义,如:“bona”(好的)— “malbona”(坏的),于是懂得了“ mola(软的)、 varma (热的)、largxa(宽的)、supre(在上边)、ami(爱)、estimi(尊敬)”等词、就能用已认识的接头词“mal-”造成“malmola(硬的)、malvarma(冷的)、 mallargxa(窄的)、 malsupre(在下边)、malami(恨)、malestimi(蔑视)”等词;结尾词“ -in”表示阴性,如“patro(父亲)—patrino(母亲)”,于是知道了“frato(兄弟)、onklo(伯父)、fiancxo(未婚夫)、bovo(公牛)、koko(公鸡)”等词,就不必去学“fratino(姐妹)、onklino(伯母)、fiancxino(未婚妻)、bovino(母牛)、kokino(母鸡)”等词了;接尾词“ -il”表示工具,如“trancxi”(切)—“trancxilo”(刀),于是,知道了“kombi(梳)、 tondi(剪)、pafi(射击)、sonori(响)、plugi(耕)”等词,就学会了 “kombilo(梳子)、tondilo(剪子)、pafilo(枪)、sonorilo(铃)、plugilo(犁)”等词了。此外还有许多这种可使这个语言的词典大大缩小的词的小成分。
现在,请回忆我们所叙述过的关于人造语结构的一切,如果我们说人造语比自然语至少容易五十倍,而毫无一点夸大,你们会轻快地表示同意。请记住人造语这个极大的容易性,因为后面我们还要谈到它。
(2)人造语的第二个显著的性质是它的完善性,这个性质由数学般的精确性、柔软性和无限的丰富性所组成。还是在第一个人造语出世之前,一切名人都预见并预言人造语将具有这种性质,他们严肃地对待这个对于人类是极为重要的理想,而不同于当代形形色色的衮衮诸公,生怕一沾了人造语要素的边,就会有辱他们的荣誉和尊严似的。我们可以引用培根、莱布尼兹、巴斯卡尔、戴布罗斯、孔狄亚克、笛卡儿、伏尔泰、狄德罗、沃尔内、昂贝尔、麦克思·密勒等伟大权威的名字为例,但是我们把引语看做只不过是伪科学诡辩家的棍棒;因此,我们不可以引语自矜自夸,力求单用逻辑来证明一切。人造语不独可以而且一定要比自然语更完善,如果细想下面的事实,就会明白:一切自然语都是由一个人重复他人的话这种方式形成的,任何逻辑、任何人的才智的有意识的决定在这里都不起作用。多次听到过的各种说法,可以用,那些从未听到过的说法,则不许用。所以,在一切自然语里,随处都有可以遇到下述现象:你脑子里出现了某种概念,但是……你不可能用口头字眼来表达它,于是必须借助于既噜嗦又极不合适的描述来表达这个作为一个观念、一个精神上的词在你头脑中存在的概念。譬如说,由于通常是女人们从事洗涤工作,你在一切语言里都可取得表达“洗衣妇”这个概念的词;可是,如果男子原来担任了这个工作,在许多语言里你就毫无办法,不知道怎样来称呼那种人,因为表达从事洗涤工作的男子的这个词,你从来还没有听到过!至今只有男子从事医疗工作,但是,当出现了女医生或者妇女取得了某种学位时,在大多数语言里都没有表达她们的词!为了表达她们的名词需要凭借几个单词的描述,而你还想从她们的称呼中造出形容词、动词等等—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在一切语言里,都可以发现许多没有这个或那个性、格和原形的名词,发现没有这个或那个比较级和形式的形容词,没有这个或那个时、人称、式等等的动词,以及可以发现从这种名词不能造出形容词,从这种动词不能造出副词等等。我们重复一次,因为一切自然语都不是以逻辑,而是以盲目的“都这么说”或“都不这么说”为依据的,于是,通常不可能表达头脑中所产生、至今尚未听到过用词来表达的各种概念,而必须依靠描述。但是,在有意识地以严格的、不容许任何例外和随意的思维规则为根据的人造语里,就不能有类似的情形了。“那个词没有那种形式或者不许可那些种概念的结合”这类说法在人造语里是完全不可能的。譬如设想,明天男子获得了生育或者亲自哺育婴儿的能力,—在这个语言里马上就有了现成词来表达他,因为在人造语里,不可能有某种专为一个性存在而不为第二个性存在的词。假设明天某人选择了一种新的甚至最奇怪的职业,例如空中作业,—立刻就有现成的词来表达他,因为在人造语里,只要有了表现职业的接尾词,就可能表现脑子里出现的每一种职业。
除此之外,别忘了人造语的完善性是可能达到无止境的,因为任何一种语言里的每一个好的规则,好的形式和好的表现法,人造语都完全有权吸收过来,自己可能有的缺点,它都有有权改进和变换,而在自然语,类似的话提都不能提,因为那样一来,自然语就已变成人造语了。除了我们分析过的人造语两大优点(异常容易和完善)之外,还有别的一些优点,我们就不讲了。现在我们直接来看人造语的坏处吧。谁稍微接触一下人造语,并且有足够的勇气相信他所看到的一切而不是闭着眼人云亦云,谁都只能得到一个结论,同自然语相比较,人造语没有任何缺点。确实,你们都有机会听到许许多多对人造语的攻击;对于这些攻击,我们只能用一个答复来回敬,这一切都是出自那些对人造语一无所知,甚至从未见过它的人之口,他们不仅没有见过,没有考查过,甚至从来没有用逻辑方法去思考过它的本质,他们不想一想他们在讲些什么,宁愿大谈特谈一些貌似时髦实则荒谬的句子。即使他们稍微接触一下人造语,也会发觉他们的话全是虚假的;即使完全不同这个语言接触,而单在理论上想一想,也会忽然看见他们所谈的话连一点儿基础都没有。假如某人忽然想使人相信邻城里所有的房屋都是纸造的,那里每个人都有没有手和脚,他只能使那些把一切冠冕堂皇的话奉若圣旨的人们信服。可是,明智的人最初就会以批判的眼光看待这些废话,因为,他根据常识会认为这些话毫无可接受的基础。当他还有某种疑问时,只要到邻城去瞧一瞧就会相信他所听到的一切完全都有是无稽之谈。人造语也是如此:代替人云亦云只要想一想这些废话的实质,就会明白它们毫无基础。如果理论上的考虑对于你们还不够的话,那末只要去瞧一瞧,读一本人造语课本,了解这个语言的构造,翻阅一下它的已相当丰富的各种各样的著作,做做某种尝试,看看随时都在你眼前的事实,那时你就会明白你听到过的这一切反对人造语的话是多么荒唐。你听到过诸如“语言不可能是在书房里造成的,正如活生物不能从化学家的试验瓶里造出来一样”的废话;这句话是多么动听,多么“有见识”,以致绝大多数人一听就相信人造语是儿戏已是千真万确的了。可是,倘若这些人有那么一点儿独立批判能力来提出一个小小的问题“为什么?”,那时候,这句响当当的话一下子就在他们眼里失去一切意义了。因为他们发觉没有任何逻辑答案存在,这句废话无非是娓娓动听的词语声音的组合,没有丝毫逻辑的基础。就是那种废话,也可以用来反对人类使用已久,从中获得了巨大利益的人造字母,用来反对用蒸汽或自行车来搞交通,用来反对我们整个人类的文明!每当出现一种新的有益的理想,那些人就固执地重复一次这句或类似的空话……唉,空话,空话,空话,你何时才不再束缚人们的思想呢!
你听说过人造语是不可能的,使用它会互不了解,各国人会用来各异,用它什么也不能表达等等,等等。如果我们注意到,这一切是每一个稍有正义感和善意的人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实际考查的事物,而那些空话家们单纯不愿考查他们道貌岸然讲出的话,为了博得听众的掌声,仅仅因为它是新事物还不时髦,就宁愿闭着眼往它脸上抹黑。那时候,这一切废话不仅显得可笑,而且简直是令人愤慨了。停止胡说八道,去瞧一瞧吧。你会看到你的一切话不过是无礼谎言罢了:你会发现人造语久已存在,绝大多数民族久已广泛地使用着它,同时获得了最大利益,他们无论书面上或口头上都满意而十分精确地互相理解;每个民族都完全平等地使用着它;它的各种各样的著作相当引人注目,人的思想感情的一切细微差别它都有能以最完好的方式表达出来……与其盲目地高谈阔论,不如去看看事实,看看这些久已存在着、谁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考查得到的无疑和不可否认的事实。那时,你就丝毫不会怀疑反对共同使用人造语的理由绝对地一个也没有。
现在回到本章开头所谈的问题上来吧:我们设想,最重要国家的代表们集会一堂来选择国际语。我们来看看他们能够选择什么样的语言。不难证明我们不但可以满怀信心地,而且可以肯定和精确地预见他们的选择。从上述的关于同自然语比较人造语的巨大优越性中,就自然得出他们只能选择人造语的结论。我们还是来设想一下,不幸整个会议全是由墨守成规的人和一切新事物的反对者所组成,他们头脑里有一个宁愿选择各方面都不合适的自然语,也决不选择合适百倍的人造语的观念。我们看看那时候将是怎样的情形。如果他们忽然想起从现存的活着的民族语中选择一种,在这种场合,这里出现的巨大障碍不单是各国间彼此的妒忌,而且还有每个民族天生的单纯对于威胁自己生存的惧怕。因为不言而喻,其语言被选为国际语的国家立刻就会获得超越一切的力量,轻而易举地将别国压垮吞并。但我们设想大会代表根本就不顾这一点,或者为避免相互妒忌和吞并并选择了某种已死去的语言,例如拉丁语。那时又将是怎样的情形呢?这很简单,大会的决定只会成为一纸空文,事实上永远不会实现。一切自然语,活着的甚或已死的,都难学得要命,即使学个一知半解,也只对于占有大量空闲时间和生活优裕的人才有可能。于是我们就不会有名符其实的国际语,而有的不过是上流社会的国际语罢了。这件事之所以如此而不是别样,不单是逻辑向我们表明了这一点,而且生活本身久已明显地向我们表明了这一点:其实拉丁语早就被各国政府选为国际语,根据政府的命令,青年们早已年复一年地将这个语言作为必修课来学习了。但是否有许多人精通拉丁语呢?大会的决定并未给与我们新东西,只不过是重复那个早已做出并已实施、无益而且毫无结果的决定而已。在我们这个时代,即使最有权威的大会的决定也已不能赋予拉丁语以它在中世纪曾具有的那种力量。当时,各国政府、整个社会、整个全能的教会,甚至生活本身都不单为了它的国际性甚至它的绝对统治地位而一致推崇它。那时候,它代表着各种科学和知识的基础,人们把一生的大部分时间献给了它,它排挤掉了一切民族语,学者们只因用本族语不可能表达全部思想而把它作为必修课来学习和研究。然而不管怎样,这个语言不仅败亡了,即使它在自己的黄金时代也不过是这个社交界的上层等级的附属品!如果在选择了人造语的情况下,几个月之后,不仅全世界、社会各阶层,不仅知识界和富有者,就连最贫穷、最无文化的村民都有能极好地掌握它。由此可以看到,将来的大会除了人造语之外不可能选择别的任何语言。当有可能选择具有无疑而明显的优越性、各方面都优于自然语的人造语的时候,而去选择某种自然语,正如有可能从巴黎用火车运送一件东西到彼得堡,而偏要用马一样愚蠢。没有一个大会能做出那种选择。但是,即使设想的这个大会是那样考虑不周和墨守成规,以致做出了如此荒谬的选择,这个选择也会迫于环境的压力仅仅成为一纸空文。在生活中,国际语问题事实上仍将等到迟早召开新的大会来选择国际语才能得到解决。于是,请记住我们得到的这个结论:未来的国际语只能和必定是人造语。
国际语理想的本质与前途(六)
柴门霍夫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尚待解决:究竟什么样的人造语将被引入供共同使用。马上回答这个问题似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你无疑会这样说—“人造语已有那么多,而且还能增加一千倍,因为一切个人都可以随心所欲地造出独特的语言来。”是否有某种可能预见它们中谁会当选呢?对于不了解这个事物的人来说,乍一看似乎会摇头。这是由于上述的关于现存的可能还会出现的人造语数目的见解是完全错误的,是由于对人造语的历史和要素的无知而产生的。其实预见并预言什么样的人造语会被选中是十分容易的。首先我们确认这一事实:尽管两百年以来,为数众多的人已经或正在从事人造语的研究,到目前为止其实却仅仅出现两个成功的语言,即沃拉普克语(volapük)和世界语(esperanto)。请注意:仅仅两个人造语。的确,你们几乎每天都有在杂志上读到,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在那里,又出现了一个或几个人造语,人们举出它们的名字,甚至时常给你关于这些语言的构造的简介,带给你一些所谓新语言的句子,在公众看来,似乎新的人造语如雨后春笋般地在产生着。但是这个看法是完全错误的,它之所以产生,是由于这些杂志认为不必去考究所写的东西,只满足于有可能向读者提供笑料,或者作为嘲弄。须知,每天杂志上的“新的国际语”的醒目标题下所带给你的那些东西只不过是方案,一些粗制滥造的方案而已,它们离实现还差得很远呢。这些方案有时以几页短文的形式出现。有时却以充斥着大量许诺的文句的大部头方式上市。—它们问世了,顷刻间却消失在地平线上,再也没有消息了。当这些方案的作者着手实现时,他们马上会承认这已是力不从心的事情,并且相信这件事在理论上似乎是那么容易,在实践中却显得十分艰难,甚至不能完成。为什么这些方案是那样难以实现,以致至今才出现两个成熟的有生命力的语言—关于这一点后面我们再谈,同时,请只注意这一点:到目前为止仅存在两个人造语,于是假若大会今日召开,可以选择的只有这两个。因此,大会的问题就根本不象初一看那样艰难了。从中选择哪一个,大会同样不会有丝毫迟疑,因为生活本身早已明显地解决了这个问题。而且沃拉普克语早已被世界语排挤掉了。世界语以惊人的优越性超过了它。大家都可一眼看出,连最热心的沃拉普克语者也不否认。讲讲下面的事实就够了:沃拉普克语是在公众正热衷于这个新理想的时候出现的,世界语则由于作者经济困难晚几年才问世,当时却已四面逢敌了。沃拉普克语者擅长鼓动,他们大张旗鼓地使用了美国广告术,而世界语者却几乎一直没有任何物质条件,活动起来显得笨拙并且孤立无援;尽管如此,从世界语出现之日起,就有大批沃拉普克语者公开转到世界语方面来,更多的人明知沃拉普克语比世界语差得多,但不服输、同一般国际语理想决裂了。在世界语存在的整整十三年中,世界上甚至没有一个人—重复一遍:没有一个人—从世界语转向沃拉普克语!世界语,尽管它必须艰苦奋斗,却不断成长、开花、壮大。而沃拉普克语却早已被大家抛弃,也可以说它早已死去了。
世界语有哪些超过沃拉普克语的优越性呢?这里当然不可能详尽地一一加以分析。仅举几点为例:1、世界语发音和谐动听使人想起意大利语风味,沃拉普克语却粗野、笨重;2、即使对于毫无文化的人来说,世界语也要比沃拉普克语容易许多倍,有文化的人学来更容易,因为它的词(除极少数几个以外)都有不是凭空臆造的,而是从罗马-日尔曼语系中取来的大家熟悉的外形。因此,稍有文化的人,学习几小时之后就能够几乎不借助词典顺畅地阅读了;3、世界语使用者学了它即使长期不用也不会忘记,而沃拉普克语使用者必须不断复习,否则不久就会忘记(因为它的单词全是臆造的);4、世界语开初便易于口头交谈,而用沃拉普克语则必须长久耐心练习听力,直到辨清许多发音极为相似的词(如bap、pab、 pap、p?p、pep、p?p、peb、b?b、bob、pop、pup、bub、pub、püb、bib、pip、püp 等等,如果加之以复数词尾s,更易混淆);5、在沃拉普克语里,由于结构原则的几个基本错误(例如:元音不能用于词首尾,因为它们是语法符号),每一个需用的新词都必须由作者生选(连专用名词也不例外,如:美洲=melop,英国=nelij )。这就不仅给学习带来记极其大量单词的多余负担,而且使这个语言每发展一步都得依赖于作者或某个被授权的科学机构。反之,在世界语里,因其词汇不受语法任何影响并且有一条规则,即:“一切已成为国际词的‘外来词’可象在其它语言里一样,不加改变地予以使用”。这么一来,不仅有大量单词无需学习,而且这个语言得到了不依赖其作者或某个科学机构永远不断发展的可能性。
在谈到世界语高于沃拉普克语的优越性时,我们丝毫不愿贬低沃拉普克语发明者的功绩。史莱耶的功绩是巨大的。他的名字在国际语理想的史册中永远要居于最光辉的地位。我们仅想指出,如果选择国际语的大会在今天召开的话,它从现存的两个人造语中挑一甚至不会有一分钟的犹豫。于是,我们就证明了:假如选择国际语的大会今天召开,尽管现在有许许多多语言,我们现在就能完全肯定而精确地预见它会选哪一个语言,也就是说这个大会只能够从所有至今还活着的、已死去的、和人造语中选择一个语言-世界语。不管大会的组成如何,不管当时的政治背景如何,也不管大会有什么样的考虑和成见、同情或反感,除了世界语,它绝对不可能选择别的某种语言。因为,作为国际语用的世界语,目前在全世界是唯一的、没有第二个竞争者的候选者,即使大会的组成处于最不佳的境地,其中也必然还有肯动脑筋的人,并且世界语较之其它语言的优越性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任何人只要稍微接触一下这个语言,就不能不注意到,所以根本不可能设想大会将选择别的某种语言。然而,倘若大会竟出乎意料地糊涂到了偏要选择别的某种语言的程度,那时候,正如前面已证明过的,生活本身将会关心这件事,直到新的大会召开并作出正确决定之日,大会的决定仅仅会成为一纸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