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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不靠谱的“天曲”
在中国世界语界，玩歌词世译的人屈指可数。玩得最好的恐怕要数李士俊先生。他世译的歌曲数量不仅多，而且语言简单、流畅、易上口传唱，如他世译的《泉水叮咚》就受到世界语者的广泛欢迎。1986年由《中国世界语出版社》（北京）出版过一本《世界语歌曲集》（1），由李士俊先生编辑，其中仅收录了李士俊先生世译的歌曲七首，当然这远不是李先生的全部世译歌曲作品。不过就这七首世译歌曲已经是后学世译的楷模了。其他歌曲世译者的作品良莠不齐，散见于世界语学习网和绿网，其中一个叫Vadant的尤为活跃，世译的歌曲估计最少也有二、三十首之多。这些世译的歌词质量如何，是不是适合传唱，就几乎没有人进行过评论了。
从汉语翻译诗歌难，翻译歌词更是难上加难。原因是：第一，传统世译诗歌的原则是世界语的两个音节对应一个汉字，这样基本上能把汉语原意表达清楚，而歌词根本办不到，因为歌词有曲谱的限制，一个音节占一个音符，像翻译诗歌那样的对应原则，多出来的那一半音节就没有音符可占；第二，鉴于以上原因，世界语译文不得不做出变通，忍痛割爱，去掉一些汉语文字中的一些细枝末节，不能完完全全将汉语的意思充分表达出来。其实这两点是歌词世译者又恨又爱的，恨的是译者不仅带着脚镣跳舞，而且连嘴也给封上了，不利于翻译，而好处是译者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空间，竭尽可能地把汉语原文的基本意思表达出来。笔者敢肯定，世译歌词绝对不可以用信达雅的标准去要求。笔者认为歌词世译的要求应该是尽量用简单的词、简单的句、无语法错误、基本反映原意、基本符合译配原则（如诗歌节奏、音符的轻重原则、简单的韵脚），符合这些要求就可以算一首好歌了。
前不久，Vadant在绿网上发了一篇题为《此曲只应天上有》的帖子（绿网1351帖），对世译《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歌词进行了一番评论，同时也发表了自己的世译歌词。按Vadant 的一贯做法，写这类文章，其第一步是对现存的译文作一番评头品足，第二步是发表自己经过深思熟虑、具有高屋建瓴视角的译文，最后一步就是把自己从网上搜罗来的一大堆各种语言的译文放在一起，作为一篇头小尾大文章的结尾。笔者不胜荣幸读过Vadant 这类文章十几篇，其中有评论石成泰、胡国柱、王崇芳、李士俊、Vejdo 等人的译诗和文章的，洋洋洒洒、引经据典，最后的结论不外乎是你们的东西不过如此而已。
《此曲只应天上有》（以下简称《曲》帖）延续了Vadant的一贯做法，拿李士俊和Lily 的译文来说事，历数李译和Lily译文的不足之处，口发宏论，确实有大家风范。因为篇幅的原因，笔者推荐有兴趣的读者细读绿网1351帖的相关内容。笔者本帖的目的只是为读者展示Vadant 在《曲》帖中经过反复斟酌的四个译文。
据Vadant 说，他的第一个译文是十几年前的旧作，我们来看看译文第一段：
vi flustras ĉu vi amas min?
Kiele je difin’?
Veras mia sent’,
Veras mia am’.
Luno reprezentas min.
（中文原文：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
我的爱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这里只引一段，其他几段意思大抵相同，看一段也就可以观全貌了。
如果按照笔者对歌词世译的最低要求简单易懂，不出语法错误，那么第一个句子 vi flustras ĉu vi amas min? 从句式上讲，这至少是一个不规范的句子，因为这是陈述句，而不是问句，后面不应该用问号结尾。如按照原文的意思（不考虑歌词的要求）可以写为：Vi demandas, ĉu …应该用句号结尾吧。再如： Mi demandas al vi, ĉu mia frato jam alvenis. 不错，这就是陈述句。此外，ĉu 句中的指代不明，ĉu 是间接引述，与直接引述不同，如：vi demandas: “Ĉu vi amas min?” （你问，“你爱我吗？” 直接引述），vi demandas, ĉu mi amas vin. （你问我爱你吗，间接引述）。所以，这个句子应该是 vi flustras ĉu mi amas vin 才是正确的。Vadant 并没有彻底搞懂间接引述和直接引述这两者之间的区别，竟批评Lily 译文中的 Demandas vi kiom mi / vin amas kun pasi'. “存有歧义。可被理解为是发问者自言自问‘我爱你吗’。”第二行的 Kiele je difin’? 估计很多读者都会像笔者一样如堕五里雾中，不知道应该作何理解。
如果说这是初稿，还不算成熟，我们再看Vadant的第二稿的第一段：
Ĉuute ĉu mi amas vin？
Kun kiom ard’ el sin’？
Mian koron kun
Vera amo nun
reprezentas la plenlun’ .
这一段里的语法错误比初稿更显突出。Ĉuute = ĉui + ute, 查一下王编《世界语汉语大词典》，“-ut：动词假定式被动分词的拟用后缀，相当于 “kiun oni –us”: la ofendutoj pardonu! 假如有人觉得受到冒犯，请原谅！”说实话，即便就是看了这个解释，还得有一番思考才能弄懂意思。好吧，我们就把它看成是一般的分词形式吧，如 ĉuate 或 demandate，这样讨论起来更简单一些。句子中既然有分词形式，那就说明句子谓语动词的主语也是分词的主语，可能有人会说是mi, 因为这里只有一个句子，主语就是mi。且慢，我们再挪挪 demandate (ĉuate)的位置后再分析一下：Ĉu mi amas vin, demandate? Ĉu mi demandate amas vin? 这两个句子无法理解。看看其他例子：Kurante, li krias 转换成 li kurante krias 或 li krias, kurante, 意思都不会发生改变，很容易理解。那是怎么一会事呢？原来 ĉuute 后面的 ĉu mi amas vin 是 ĉuute 的宾语从句！正如 demandate, ĉu mi amas vin, mi respondas…, 可见 ĉuute ĉu mi amas vin 只是半个不完整的句子，ĉuute 的主语确实是mi，但不是 ĉu mi amas vin 中的mi，而是没有说出来的那半个句子中的mi。说起来很搅，我们看看实例：demandate (ĉuate), ĉu mi amas vin, mi respondas, “Jes, tre profunde!” 看清楚了吧，后面半句中的mi 才是 ĉuate 的主语。经过分析，我们可以得出结论，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完整句，ĉu mi amas vin 是 ĉuate 的宾语从句。前面笔者为什么避免说 –ut，因为 –ut 表示的是一种“假设”（即不可能发生），而恋人之间的这种发问通常都有发生，并非不可能发生，所以 –ate 应该是首选，即 se mi estas demandate, ĉu mi amas vin, mi respondas: “Jes, tre profunde!”
另外，kiom ardo 的用法也存在问题，这里可以分析为两种情况，一是表程度，二是表数量。如 Kiom arde mi amas vin! Kiom da ardo vi montras en via amo al mi! 那么，这里的 kiom ardo 是否应该用 da？就目前的使用趋势，表示数量的 kiom 后面都用da，如 kiom da mono, kiom da tempo 等，“世界语初期，柴门霍夫在‘kiom’和名词之间不用da”（参考王编《世界语汉语大词典》kiom条），但这种用法已经废弃，不提倡使用了，而现在的使用者都会在表示数量的 kiom 之后用da。
经过一天的冷处理，Vadant又提出第三稿：
Ĉuute ĉu mi amas vin？
Jen eĥas mia sin’.
Mian koron kun
Vera amo nun
reprezentas la plenlun’ .
（以下从略）
这一稿与第二稿基本没有什么改变，最大的不同就是第二行 Jen eĥas mia sin’. 可以说，Vadant根本就没有搞清楚 eĥi 的用法，按NPIV的解释，eĥi = resendi (sonojn)，那么这一行的含义就成了：mia sino eĥas: “Ĉu mi amas vin?” , 而并非是“Jes, mi amas vin”的含义。Eĥi 的正确用法可见于下面简单的例子：Mi diris, “Mi estas granda poeto”, kaj ĉiuj aŭskultantoj eĥis. 含有“附和，赞成”的意思，即 ĉiuj aŭskultantoj esprimis “jes”.
“沉吟良久”之后，Vadant又对第三稿作出了修改，最后得到下面正式稿，并将其配到曲谱上。这最后一稿的第一节是这样的：
Vi ĉuas pri mi amas vin,
Kun kiom ard’ el sin’？
Mian koron kun
Vera amo nun
reprezentas la plenlun’ .
与其他几稿相比，第一行发生了彻底的变化，而且是最不靠谱的变化。不信，咱们看看：Vi ĉuas pri mi amas vin? 在 介词pri 后跟的是句子吗？！Vadant 似乎比其他赞成 pri 后跟不定式的人更进了一步，估计初学者都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吧。如果Vadant不持要改革世界语的立场的话，这是一个极其严重的语法错误。可不是么，世界语怎么用由我说了算，只有Vadant这样的“大诗人”才可以这样任性。
以笔者之见，此曲不应天上有，负载着这种重大的语言或语法错误的歌词不能上天，只能入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