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崇 芳
笔者现在正在编写一部中型偏大、带有例句的《汉世大词典》。这部词典拟收单字和多字条目约七万余,全书共约四百万字,计划用十年时间编成。编这样大的规模的汉世词典,在国内来说尚属首次尝试,困难是很大的。我在工作中碰到过不少问题,有的已经得到解决,有的还有待在修改过程中继续探讨、研究。下面我想就编写过程中碰到的几个主要问题谈谈这部词典的编写方法和特点。
一、 词典的规模与收词范围。
编写词典首先要明确词典的对象,即为谁而编。这部词典的主要对象是从事汉译世工作和用世界语写作的中国世界语者,其次是一般的世界学习者和学习汉语的外国世界语者。从事汉译世工作或用世界语写作时,我们常感到现有的汉世词典(如全国世协编写的《汉语世界语词典》)的收词不够用。许多汉语中很普通的词,在这些词典里查不到,令人烦恼。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有一部收词较全的汉世词典。所谓“较全”,是指选词严谨,而又范围广泛,即该收的常用词不漏收,不该收的冷僻词和过于专业性质的词不滥收。为此,本词典在确定收词范围时选定具有很高学术水准、国内广泛使用的《现代汉语词典》(修订本)为主要依据。这部词典侧重于现代汉语词汇,选词精当,语言规范,既科学、又实用。但它是以中国人为对象、以释义为主的汉语单语词典,它的所收词目不能完全满足以解决翻译问题为主要任务的双语词典的特殊需要,这就要求《汉世大词典》的编者在收词立目时作一些不同于《现代汉语词典》的安排。我的做法如下:
1. 限制使用范围狭窄的字、词进入词典,古字、异体字、不能用作词素的汉字以及不常用的方言词、文言词一概不收。
2. 适当放宽百科词语的收录尺度,多收一些常用专业词汇,特别是反映新学科、新技术发展的科技术语,如“生物工程”(bioinĝenierado),“宇宙航行学”(astronaŭtiko, kosmonaŭtiko),“计算机断层扫描”(即CT扫描))(komputata tomografio),“视盘”(即影碟))(videodisko),“纳米”(nanometro) 等。
3. 从汉译世的需要出发,在收词范围上贯彻“以我为主”的原则,多收一些反映我国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特有事物或概念的词语。例如,我国珍稀动植物的名称、二十四节气、二十八宿中各个星宿的名称、常用中医术语、常见中草药名称,以及具有中国特色的风俗、习惯、文化现象、艺术品、食品等的名称,都尽量收入词典中。
4. 适应翻译的特殊需要,扩大立目范围,把组合自由、意义明确、汉语词典中一般不收,但在译法上有特点的词语收入本词典中。例如表示“月份”和“星期”名称的词,《现代汉语词典》只收了“月份”、“星期”和“星期日”,其余的(如“一月”、“二月”,“星期一”、“星期二”等)都没有收进,因为这些词结构相同,意义可以类推,汉语词典不需一一列出。然而在世界语中,这些词各有不同词形,不能用序数词表示,《汉世大词典》有必要分别予以立目,提供译法。再如 “猪肉”、“牛肉”、“羊肉”、“鸡肉”等词,《现代汉语词典》也都没有收入,因为它们的词义可以从字面上得到理解。但在世界语中它们有特殊的构词形式 (即由词根加后缀派生而成,如“猪肉”porkaĵo),因此《汉世大词典》有必要收进这些词语。5. 人名、姓氏、中国地名、朝代名称、年号等一般不收,因为这类词一般都能音译,只需在词典里附一份汉世拼音对照表就能解决问题。但少数民族语中的地名因拼法特殊,可酌情选收,如“拉萨” (Lhaso或Lhasao),“戈壁” (Gobio) 等。外国专名和外来语中的一些音译词,因不能直接照汉语读音转写成世界语,必须一一收录,如“西班牙”(Hispanio)、“印度人”(hindo)、 “印地安人”(indiano)、“纽约”(Novjork)、“吨”(tuno)、“英镑”(sterlinga pundo)等。历史上有重要影响可以作构词成分的外国人名也适当选收,如“马克思”(Markso)、“柏拉图”(Platono) 等,因为前者可以构成“马克思主义”(marksismo),后者可以构成“柏拉图式的恋爱”(platona amo)。经过以上几方面的增删处理,《汉世大词典》的词目从《现代汉语词典》的五万六千余条增加到七万条以上,如果把附属词条也计算在内,词条总量可达八万条以上,基本上能够满足汉译世工作的需要。
二、 词目对译
《汉世大词典》的主要任务是通过翻译反映汉语词汇的面貌、特点和使用规律。词目对译是《汉世大词典》编纂中的中心问题。词目对译时,最理想的是在世界语中能找到在词义、风格特点等各方面都能对等的词或词组。汉语中不少基本词能够在世界语中找到这样的对等词。因为基本词汇在任何语言中都是表达最普通的事物和最基本、最重要的概念,而且其中很大一部分是表示具体的事物和现象的,人们看得见、摸得着,容易在另一种语言里找到对等的词,如太阳 (suno)、山 (monto)、唱 (kanti)、五 (kvin)、风 (vento)、手 (mano)、高 (alta)、右(dekstra)等。然而基本词汇以外的词就不同了,它们很少能在世界语中找到完全对等的词。这就要研究词目对译的处理问题。主要有下列几种情况:
1. 如果拿词目和世界语的对应词相比,前者的意义范围大,就要在译文中补充意义相近的词,并提供这些译词的例证。例如“大”一般可以译为:“granda”,但“大”的含义比“granda”范围大,翻译时必须加以扩充。因此“大”的对译词应该是:(不小)granda;(巨大)kolosa, giganta;(高大)alta;(重大)grava;(广大)vasta, larĝa;(容量大)ampleksa;(强度大)forta; (音量大)laǔta;(粗大)dika;(密度大)densa;(全面)ĝererala;(可观)konsiderinda; 等。
2. 如果拿词目与世界语中的对应词相比,后者的义意范围大,就要在译文中加以适当限制。如词目“舅父”可以译成“onklo”。但“onklo”一词的含义范围大于“舅父”;它还有“伯父”、“叔父”、“姑父”、“姨父”等意思,因此在译文中要限制一下:“舅父”在本词典中译为“(patrinflanka) onklo; frato de la patrino”。
3. 如果词目在世界语中找不到一个感情色彩完全相同的词,那么至少要找一个没有感情色彩的中性词。如词目“庞大”有“过大或大而无当”的含义,是一个贬意词,在世界语中找不到带有这种色彩的词,只好用中性的 grandega, kolosa, giganta 来翻译。
4. 中国特有事物在世界语中大都找不到完全对等的对译词,本词典在处理这类词目的对译时采取下列几种做法:
1) 保留约定俗成的译法
汉语中表达中国特有事物的词有的已经通过翻译进入世界语中,并被收入《世界语插图大词典》(Plena Ilustrita Vortaro de Esperanto)中,这类词在《汉世大词典》中不再变动,如:茶叶teo,台风tajfuno或tifono,高岭土kaolino,麻将maĝango等。
2) 译音加注
译音必须加注。这是为了使外国世界语者对这个事物有一个大致的概念,如:“缂丝” kesi-o (silkaĵo teksita el silko kaj ora fadeno laŭ la tapetoteksa metodo);胡琴 huĉin-o (ĝenerala nomo por kelkaj specoj de ĉinaj dukordaj muzikiloj ludataj per arĉo, ekz. Erhu-o 二胡,ĝinghu-o 京胡);炕 kang-o (granda lito de norda Ĉinio, masonita el brikoj au adoboj, supre kovrita de mato kaj malsupre kun fajrujo, kiun oni hejtas vintre)。有些表示中国特有事物的词已通过日语音译进入世界语中,如“豆腐”tohuo;“围棋”goo 等。这些词理应按汉语音译。在本词典中“豆腐”和“围棋”分别译为“toŭfu-o”和“vejĉi-o”。某些中国特有植物的名称也尽可能按汉语音译,然后加注拉丁学名,如“楠木” nanmu-o (Phoebe nanmu),“桐” tung-arbo (Aleurites fordii)有些原产中国的植物名称在世界语和拉丁语中都是根据日语音译的。它们的世界语词形也就只好采用日语音译的形式了,如“银杏”ginko (Ginkgo biloba),“梅”umeo (Prunus mume)。
3) 译意
译意既要达意,又要传神,这就需要反复推敲。例如“八仙桌”译为 “ĉinstila kvadrata tablo por ok personoj”,“蓝青官话”译为 “la mandarena lingvo parolata kun provinca akĉento”译文意义明晰,比较容易被人接受。但是如果把“胡琴”只译为"“ĉina violono”,译文就显得含糊。
4) 如实描述,附加意译
对文化特点的表达最好作如实的描述,再加上对其比喻意义的翻译。如“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译为 “tri simplaj ŝuflikistoj havas pli da ideoj ol la saĝulo Zhuge Liang — la saĝeco de la amasoj superas tiun de la plej saĝa individuo”。诸葛亮这个名字在中国人民心目中是智慧的化身,在译文中应该把它表达出来。上述翻译中前一个译文是对其文化特点作如实的描述,后一个译文是对其比喻意义的揭示,这就把这个汉语成语的面貌和意义都表达出来了。本词典中不少汉语成语在用世界语按字面意义翻译后还列出意义与之相对应或相近的世界语成语或惯用语,例如“竹篮打水一场空”和“人配衣服马配鞍”分别译为 “ĉerpi akvon per bambua korbo — tute vane; ĉerpi akvon per kribrilo” 和 “vestoj faras la homon, same kiel la seloj faras la ĉevalon; vesto homon prezentas”。在这两个译文中“ĉerpi akvon per kribrilo”和“vesto homon prezentas”均出自世界语创始人柴门霍夫的《世界语谚语集》(Proverbaro Esperanta) 。
三、 配例
词目对译一般只能解决孤立词语的翻译问题,如果缺少一定的语境,词语之间的错综复杂的关系就不能得到充分揭示。两种语言之间的词汇材料对应关系的多样性,用一种语言材料表达另一种语言材料的特殊性,只有在配例的翻译中才能得到应有的反映。因此,《汉世大词典》大多数词目的对译词的后面都配有例句,特别是常用词,配例更多。配例的作用在于弥补对译的局限性,进一步说明词目的意义和用法。归纳起来配例大致解决如下一些问题。
1. 补充对译的不足,进一步揭示词目的词义。例如前面提到的“大”的第一个义项在给出若干对译词后,如果没有配例,这个词目的词义仍然没有得到充分的揭示。因此,《汉世大词典》在“大”的这个义项中给出如下配例: ~城市 granda urbo; urbego / ~眼睛 grandaj okuloj / ~救星 granda savanto[liberiganto] / ~树 granda [alta] arbo / ~桶 granda [ampleksa] barelo / ~问题 grava problemo / 一~滴水 dika guto da akvo / ~粒沙子 dikgrajna sablo / ~草原 vasta stepo / ~河 larĝa rivero / ~丰收 abunda[riĉa]rikolto / ~示威 grandioza manifestacio / ~检查 ĝenerala kontrolo / ~反攻 ĝenerala kontraŭofensivo[kontraŭatako] / ~发展 rapidega disvolviĝo / ~马路 ĉefvojo / 名声~ havi grandan famon[bonan reputacion] / 数量~ granda kvanto / 个子~ alta staturo / 利息~ alta interezo / 学问~ esti multescia [erudicia]/ 成就~ granda[brila]sukceso / 篇幅~的文章 ampleksa artikolo / 迈着~步 marŝi per grandaj paŝoj / 他比我~三岁。 Li estas je tri jaroj pli aĝa ol mi. / 他的声音很~。 Lia voĉo estas tre laŭta[forta]. / 外面雪下得很~。 Ekstere la neĝo falas tre dense. / 团结起来力量~。 Unueco estas forto. / 风太~,你没法放风筝。 La vento estas tro forta, por ke vi povu flugigi la kajton. 再如词目“计”的第二个义项(仪器)在给出对译词 “mezura aparato, metro, grafo”后,还配以如下几个例词:温度~ termometro / 静电~ elektrometro / 晴雨~ barometro; barografo / 精密时~ kronografo。
2. 说明对译词的用法特点、 区分对译词的词义差别。例如《汉世大词典》在词目“每”的对译词“iu”之后,给出了如下配例: ~次 ĉiun fojon; ĉiufoje / ~天 en ĉiu tago; ĉiutage / ~天早晨 ĉiun matenon; ĉiumatene / ~星期五 en ĉiu vendredo / 节约~一分钱 ŝpari ĉiun fenon[groŝon] / ~隔一天 en ĉiu dua tago / ~隔两三天 en ĉiu tria aŭ kvara tago / ~两人中有一人 ĉiu dua el la homoj / ~秒速度 persekunda rapido / 此药~四小时服一次。 Tiu ĉi medikamento estas prenata en ĉiu kvara horo. / ~两周开一次会 teni kunvenon en ĉiu dua semajno / ~人一张票 unu bileto por ĉiu persono / 我们当中~一个人 ĉiu el ni / 这些书~本价二十元。 Ĉiu el tiuj ĉi libroj kostas dudek jŭanojn. / 这种布~米三十元。 Tiu ĉi ŝtofo kostas po tridek jŭanojn por metro. / ~日两次 du fojojn en (unu) tago / ~星期三次 tri fojojn en semajno / ~时~刻 ĉiumomente / 以~小时四十公里的速度行驶 veturi en la rapido de kvardek kilometroj en horo / 光速约为~秒3亿米。 La rapido de la lumo estas ĉ. tricent milionoj da metroj en sekundo.
又如词目“喜欢”的两个主要世界语对译词是ami和plaĉi,而这两个世界语对译词的用法是不同的,必须用配例加以说明: ~音乐 ami muzikon / ~跳舞 ami danci / 我很~这个小孩。 Mi tre amas tiun ĉi infanon. 或 Tiu ĉi infano tre plaĉas al mi. / 我~这顶帽子。 Tiu ĉi ĉapelo plaĉas al mi.
3. 提供词目在不同搭配中特殊译法,例如词目“割”的下列不同搭配:把手指~破 tranĉi al si la fingron / 风吹在脸上像刀~一样。 La vento tranĉas la vizaĝon. / ~稻子 falĉi rizon / 小麦该~了。 Jam estas tempo rikolti la tritikon. / ~阑尾 fortranĉi apendicon / ~脓疮 dreni absceson
以上几点仅是《汉世大词典》编写过程中的几个主要问题,至于其它一些问题,限于篇幅,这里就不一一多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