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室吐芬芳

——王崇芳同志访问记

林 力 源


   这是古老的镇江市,一条古老的小巷边一幢古老的瓦房,斑驳漆落的大门推开后,迎接我们的是一位热情的大嫂,知道我们的来意后,她对着房顶喊起来:

   “崇芳,来了远客了。”

   良久,才听到天花板“咯吱、咯吱”的响声。我才注意到靠墙还要一排狭窄的木梯。不一会儿,王崇芳下来了,穿着厚厚的棉大衣,戴一副深度的近视眼镜,四十开外年纪,看得出来是因为用功过度而显得脸色苍白。我们在他那几乎一贫如洗的卧室谈了一会儿,知道他这两年都在为编一本世汉大词典而日夜奋战,初稿已经编完,现正在校对,估计六月份能完稿。

   “这本词典可把他害苦了,”大嫂说。“几乎没有白天,没有黑夜地忙碌。”

   “现在好多了!有这么好的条件不抓紧工作对得起谁呢?”不大爱讲话的王崇芳给我谈起动荡十年中想学而不准学的日子,不由得愤慨起来“苏阿芒一出狱就打听我,他估计我的下场一定与他差不多,其实我的遭遇比他强多了。我只被隔离,还没有进监狱,只是书籍被抄,还没有吃多少 ‘皮肉苦’”。

   我想得出,这位六十年代就被国外世界语杂志给了很高评价的E诗人;这位通晓几种语言的学者,当时在精神和肉体上备受折磨的情景。

   他还给我谈到了在哈尔滨被打成“反革命组织”的世界语小组。

   “最惨的是哈工大的尤宽仁同志,这位通晓日、俄、英、世十几种语言的台湾籍同志,就因为学习和宣传世界语被打成‘国际间谍’关进监狱,妻子被逼疯,疯狂中误杀亲生女儿后自杀。等他平反出狱,已经是家破人亡了。”

   王崇芳说不下去了,停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说:

   “为了过去和将来,我要加倍地努力啊!”

   我踏着“咯吱、咯吱”响的楼梯参观了他的“书房”。这是一间头顶瓦片,脚踏天花板的小阁楼,寒风钻过瓦缝吹进来,瓦上是一层厚厚的积雪,我不由地打了个寒战。这就是他的斗室,桌上、地上、书架上、木箱里全是书,被校对的底稿整齐地摊在桌上,围绕他的座位周围全是词典、有英汉、法汉、俄汉、汉语词典…… 也有世界语大词典、英法等词典,更多的是一些专业词典。

   “他们就像一个个卫兵,随时听候我的调遣。”王崇芳诙谐地说。

   我看见他校订的原稿,一丝不苟,而且增加了许多例句。我情不自禁地称赞起来,词典中例句多是最受人欢迎的。

   “是的,十几年前我就注意了这个问题,因此在阅读过程中收集了许多范句。”

   他打开桌旁的木箱,指着箱子里厚厚的活页纸说,这就是他收集的范句,比 PIV 还多许多。我看着这二尺多厚的活页纸惊呆了,这是多少劳动的结晶啊!

   我仿佛感到阁楼不是那么寒冷、那么狭小、那么简陋,仿佛是阿里巴巴喊完了“芝麻开门”*,甚至我嗅到了一股沁人心肺的芳香。

 

*天方夜谭故事:阿里巴巴喊完后,发现了一个大宝库。


                                                                        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