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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必要引进
daĵeno（大人）这个新词吗？
王崇芳
李世俊先生翻译的《聊斋》的第一篇《考城隍》的世界语译文是这样开头的：
Sinjoro Song Tao, la avo de mia bofrato, estis ŝiŭcaj-o.
Iutage, kiam li kuŝis malsana, alvenis pedelo kun avizo enmane, kondukante
ĉevalon blankfruntan kaj diris, al li: “Vi estas petata partopreni ekzamenon.”
“La ekzamena daĵen-o ankoraŭ ne venis,” diris s-ro Song, “Kiel do povas
subite okazi ekzameno?”
这一段的中文原文是：
予姊丈之祖，宋公讳焘，邑廪生。一日，病卧，见吏人持牒，牵白颠马来，云：“请赴试。”公言：“文宗未临，何遽得考？”
经过对照，我们可以看出“‘La ekzamena daĵen-o ankoraŭ ne venis,’ diris s-ro Song, ‘Kiel
do povas subite okazi ekzameno?’”就是“文宗未临，何遽得考？”的译文。译成现代汉语的意思是：“主考官未到，怎么会如此匆忙举行考试？”
稍有文史知识的人都知道，明清两代称提学、学政为“文宗”，主考官也称可“文宗”。这里的“文宗”当然是“主考官”的意思。但我认为李先生把“文宗”即“主考官”译为“ekzamena
daĵen-o”是欠妥的。理由如下：
“主考官”按它的词义译成世界语可以是“regna oficisto sin ŝarĝanta pri imperia ekzameno”或“ĉefekzamenanto”。李先生可能考虑到此处为了表示对主考官的尊重，就另加了“大人”一词，并进而把“大人”作为新词引进了世界语中。我以为引进这个词这是毫无必要的，有画蛇添足之嫌。其实在世界语中并不乏用来表示对人尊重的敬语。这里我们完全可以像胡国柱先生的《聊斋》全译文中那样，用“mosxto”来翻译“大人”这个敬称。请看胡先生的译文：
“Sed Lia Ekzamenanta Moŝto ankoraŭ ne venis, kial okazigu la ekzamenon tiel
haste ?”
胡先生的译文没有引进新词，而把“文宗”译为“Lia Ekzamenanta Moŝto”。这一处理方式无疑是可取的。窃以为如果把“Lia
Ekzamenanta Moŝto”进一步改译为“Lia Moŝto la Ĉefekzamenanto”，就更完美了。类似的例子可以在柴门霍夫的《原著集》（Originala
Verkaro de Zamenhof）第368－369页上找到（lia Moŝto la Prezidanto de la Svisa
Konfederacio）。我之所以提这出这个建议，是考虑到在一般情况下moŝto的前面虽然可以用加形容词修饰语的方式来表示被称呼人的具体的身分，如“Lia
Reĝa Moŝto”（国王陛下） 或“Lia Profesora moŝto”（教授阁下），但在“Lia Ekzamenanta Moŝto”中“-anta”（表示“正在……的”）这一分词形容词形式可能会引起歧义（但如果改用“Lia
Ekzamenista Moŝto”这样的歧义就不会有了）。
李世俊先生在书后的附录中对全书引进的新词作了词义诠释。李先生给“daĵen-o”一词所作的诠释是：
“ŝtatoficisto relative altranga kun povo de regado kaj juĝado. Vorto uzata
por voki respekte ŝtatoficiston. Ĝi devenas de la ĉinaj vortoj de (granda)
kaj ĵen (homo).”
我认为李先生的这一释义是不够准确的。按《现代汉语词典》的定义，作为称呼语的“大人”是指“旧时称地位高的官长。”新出版的《现代汉语规范词典》给它下的定义更为简明：“旧时对官员的敬称。”
这两部词典的定义明确告诉我们，“大人”不是指官职，也不是指担任某官职的官员本身，而是对高级官员的敬称。“官员”和对官员的“敬称”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李先生的定义中混淆了这两个概念，把“大人”当成官员或官职本身了。如果按李先生的定义去理解，外国读者就会误认为在中国古代可能会有担任“大人”这一官职的官员（！）。因此，我认为李先生释义中的第一句话显然是多余的，应该删去（或只把“ŝtatoficisto”
去掉而把“relative altranga kun povo de regado kaj juĝado”改为“relative altrangan
kun povo de regado kaj juĝado”后移到第二句中的“ŝtatoficiston”之后，作为对“ŝtatoficiston”的意思上的补充）。这里顺便说一下。在李先生译的《聊斋》中，daĵen-o一词也确实是当作“官员”来使用的。例如该译本在“Ŝtelo
de Persiko”（偷桃）一篇中“堂上相顾数语”就译为“La daĵenoj sur la podio interŝanĝis kelkajn
vortojn”。这“堂上”就是该篇上文所提到的“堂上四官”。
我们再来看一看释义中的第二句话（Vorto uzata por voki respekte ŝtatoficiston.）。这句话译成汉语似乎应该是“用来尊称国家官员的词”。这里的问题是：“voki”在世界语中是不是具有汉语中“称”或“称呼”的含义？在汉语中，所谓“称呼”某人，就是用体现某人身分的名称来招呼他。那么世界语中的“voki”是不是具有这样的词义呢？按PIV的定义，“voki”共有三个义项：1.
laŭtigi la voĉon, por turni al si ies atenton（大声喊，把某人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2. laŭtigi
la voĉon, por komprenigi al iu, ke li venu aŭ ion faru（大声叫某人过来或让某人做某事）；3.
iel sciigi al iu, ke li devas veni; inviti（用某种方式使某人知道应该来；邀请）。很显然，世界语的“voki”根本不具有汉语的“称呼”的含义。或许有人会问，《世界语汉语词典》不是也在“voki”的第二义项下给出了“称呼”这一对译语吗？我认为这是世汉词典编者的误译，因为它不符合这个词的原来的词义。还可能会有人问，在《世界语汉语词典》中不是也收有“voki
lin per (laŭ) lia nomo”（该词典译为“叫他的名字”）吗？这个例句的意思不就是“用他的名字称呼他吗？”。我仔细地查对一下，PIV在该词的第二义项下并没有这一例句，而只有“mi
vokis vin laŭ via nomo”。据查，这个例句出自《圣经·旧约》《以赛亚书》43章第一节。世界语译文是：“Ne timu, ĉar Mi
vin savos; Mi vokos vin laŭ via nomo, vi estas
Mia”（汉语译文是：你不要害怕！因为我救赎你。我曾提你的名召你，你是属于我的。）很显然，这里的“voki”正是“叫某人来”的意思，根本没有“称呼”的含义。那么在“用来尊称国家官员的词”中的“称”（即“称呼”）到底怎样译成世界语呢？其实也很简单，把“vorto
uzata por voki respekte ŝtatoficiston”中的“voki”换成“titoli”就可以了：vorto uzata por
respekte titoli ŝtatoficiston (relative altrangan kun povo de regado kaj
juĝado)。按PIV的定义，“titoli”的第二个义项是“nomi iun per lia titolo”。我们都知道，汉语中的“大人”和“先生”一样，同属于对人的敬称或尊称。既然“先生”（sinjoro）作为对人的尊称是一种“titolo”（请看PIV给“sinjoro”一词所下的定义：titolo
de ĝentileco, uzata por la viroj），那么“大人”也就应该算是一种“titolo”了。
汉语中的“敬称”一词除了可以译为“vorto uzata por respekte titoli iun”外，还可以有其他的译法。这里介绍两种译法：
1．respekta titolo por iu: 例如“‘子’是中国古代对有学问的男子的敬称”这句话中的“敬称”译成世界语可以是“‘zi’ estas
antikva respekta titolo por dokta aŭ virta viro en Ĉinio”。
2．respekta formo de alparolo al iu: 例如“‘长老’是对老僧的敬称”这句话可以译为“‘zhanglao’ estas
respekta formo de alparolo (aŭ simple: estas respekta alparolo) al maljuna
bonzo”。
在这两种译法中，中国世界语者一般对第一种译法比较熟悉，对第二种译法则感到比较少见。其实，这种用法也常见于国外出版的世界语书籍中。《世界语插图大词典》（PIV）收有“Rabbi”这个词条。它的释义是：“hebrea
ĝentila alparolo al rabeno (= mia majstro)”。这个词没有收进张闳凡先生主编的《世界语汉语词典》和前年出版的《世界语汉语新词典》中。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汉英大词典》把这个词译为“大师、夫子（对犹太学者的尊称）”，可供参考。
结论：
1．
通过以上分析，我认为我们完全可以运用世界语中原有的基本词汇来翻译汉语中的“大人”这一敬称，没有必要把它按汉语读音引进世界语中。它与汉语中的“饺子”、“豆腐”、“围棋”等表达中国特有事物的词不同，后一类词很难用世界语中的原有词汇表达清楚，即使能表达，也只能用一组词来描述，不可能用一两个词加以概括，所以这类词只能用音译形式把它们引进世界语中。世界语发展到今天，词根总量已经远远超过了人们的记忆能力。旧版和新版的《世界语插图词典》的篇幅都在一千二百页以上。因此，我们在把民族语中表达特有事物的词引进世界语的时候，一定要持慎重态度：能用世界语原有词汇表达清楚的中国特有事物，尽可能不要引进新词。否则，世界语的易学性还能保持多少？
2． 即使把dajxen-o一词引进世界语中，它也只能作为敬称使用在对官员的称呼语中，而不能把它直接解释成官员本身或把它当作官员这一普通名词来使用，因此李先生在《聊斋》译本中给daĵen-o一词的诠释应作适当的修正。
3． 汉语中的“称呼”（或“称”）一词，不能用世界语的“voki”来对译，关于这个问题，我将另文详加阐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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