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世界》社
世界语促成文字交
石成泰
中国的知识分子，常常喜欢重复“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句话，读到一本好书，不禁手舞足蹈，要“浮一大白”了，总想向更多的人介绍，以为这是读书人的使命。
２００２年春节刚过，我离开深圳（我在那里编辑一本商业杂志《中国策划》杂志两年）之前，买到严秀先生的杂文集《半杯水集》，读到他写的有关《莫洛托夫回忆录》的书评文章，不禁拍案叫绝。对于严老说的“苏联为什么会垮台，有些同志至今只会揪着赫鲁晓夫、戈尔巴乔夫不放……”，“中国有句成语，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苏联２０年代至５０年代初的冰是怎么冻的，冻成了什么样子，光靠理论书是说不清的，而且还会遭到‘大反’、‘砍旗’之类的责备与处理。……”（Ｐ.１７２），我极为赞同。
从南边回到家乡齐齐哈尔的泰来县城，在２００２年９月，我收到日本世界语朋友，捷克文学翻译家栗栖继先生的赠书《西伯利亚七千天》（7000 Tagoj en Siberio）之后，我就通读了一遍。作者卡尔·斯太涅尔是奥地利人，印刷工人。青年时代起就投身共产主义运动，在南斯拉夫工作了十几年，负责领导一个共产党的地下印刷厂，不幸在萨格勒布被捕。后到巴黎，在南斯拉夫侨民中从事革命活动，被法国警察驱逐出境后，按共产国际的指示，１９３２年到了莫斯科，在共产国际巴尔干支部工作，担任印刷厂领导。１９３６年在那场“大清洗”中被苏联内务部逮捕，以“盖世太保代理人”和“杀害基洛夫反革命集团成员”的罪名被判处二十年徒刑。这二十年里，他辗转在苏联极北地区和西伯利亚的内务部劳改营（集中营）里服刑，亲眼目睹了斯大林专制的残暴和集中营里许多无辜的革命者以及平民百姓的死亡。１９５６年，他渡过了九死一生的磨难后，回到南斯拉夫的萨格勒布（现在克罗地亚共和国的首都），写这本回忆录。书中真实、详尽地再现了那一段的历史真相（大清洗、成立集体农庄、流放少数民族等等），也记叙了许多被关押在集中营里的（各国）共产党人的悲惨命运。
这部回忆录是用克罗地亚文写的，于六十年代出版，可能流传不广（还有苏联解体前对暴露那里事实真相的严格控制等原因）。八十年代初，克罗地亚青年世界语者克莱斯米尔·巴尔科维奇（Kresmir Barkovic）把它译成了世界语，由意大利的世界语出版人带到意大利出版，但迫于那时苏联共产党的压力，出版社（甚至）不敢公开署名，而译者当时已经到巴黎世界语组织“全世界无民族者协会”（ＳＡＴ）工作了，征得该组织同意，１９８３年就用ＳＡＴ的名义发行（这是一个有趣的故事了）。
我读过此书后，在同栗栖继先生的通信里，谈了我的感受，说到应该把这本书介绍给中国读者。而栗栖继先生自己，也有把此书译成日文的打算。他把这种打算写信告诉了在巴黎的世界语译者巴尔科维奇，世译者在接受法国世界语杂志《杂志》（La Gazeto）的采访时，高兴地谈到这本书将有介绍给东亚读者的可能。我在那份杂志上读到这篇采访后，很感惶恐，因为我当时还一个字也没译呢。
克罗地亚的世界语同志立刻有了反映。克罗地亚世界语协会的负责人，世界语著名女作家斯波门卡·斯蒂梅茨（Spomenka Stimec）给栗栖继先生写信，了解汉译工作的情况，并请栗栖继先生转来给我的信，在信中，她主动提出，愿意帮助我解决翻译中遇到的困难。克罗地亚世界语协会的刊物《时代》上也发表了消息，克罗地亚世界语协会还要向该国驻北京大使馆报告此事，引起关注。
克罗地亚是个小国，人口只有四百六十八万，但他们很重视国际间的文化交流。１９９６年，克罗地亚议会代表团应我国人大的邀请访华，临行之前，副议长德拉任·布迪萨（Drazen Budisa）就找到克落地亚世界语协会请求帮助，复印了１９３６年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克落地亚作家希摩诺维支的小说《环》（Ano de l’ Ringludo far Dinko Simunovic）的汉译本，作为珍贵礼物，赠送给我国人大领导人和北京图书馆等单位。那个译本是我国世界语者徐方西先生从世界语译本转译的，这成为两国文化交流史上的一段佳话，我会另行成文介绍。
我感到压力，于是放下手头其他所有工作（包括去打工赚饭钱），集中精力翻译这本回忆录。现在已经译出十几万字，占全书的三分之一，这本书共有五百页，正文大约有四十万字吧。译完全书最快也得到十月份，因为明年将在北京召开第八十九届国际世界语大会，克罗地亚的朋友们希望能在大会时见到汉译本。
日本的译者栗栖继先生，不顾自己九十二岁的高龄，竟然自学起克罗地亚语来（他精通几种外语，包括俄语和捷克语，学起克罗地亚语相对容易些，他是日文版《好兵帅克》和《绞刑架下的报告》等书的译者），正在对照克罗地亚文原文和世界语译文通读全书，随时把他在阅读中发现的问题，写信告诉我，使我的汉译工作得以顺利进行。这又是一个故事。
我知道在我国出版一本好书并不容易，这本回忆录可能不是“畅销书”，找哪家出版社联系出版呢，我很费思量。但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偌大神州总会有出版的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