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纪新的荷花照片展在我的记忆里至少也有20多年的历史了,每每开全国大会,他都会向代表们展示一番,诗配画,颇吸引人的眼球。可是我因为忙于会见朋友,也没有认真细读过,对作者实在有所不恭。两年多以前,因为与卢纪新的笔墨之战,我才发现那些娇艳欲滴的荷花,在旁边配诗的衬托下显得颓败不堪,所以我把那些花戏称之为“恶之花”,并不是花不美,而是配诗太烂。在今年的第11届中国世界语大会(昆明)上, 荷花照片展又粉墨登场,自然又引起一些粉丝的啧啧之声。还没有来得及散会,卢就在绿网上发了十三张,有封面,有作者简介,还有经过精心挑选的10帧照片,取名“荷而不同”,俨然是一个小型的荷花照片展。我本以为,二十多年以后的卢会在世界语水平上会有长足的进步,这样才能配得上“世界语诗人”的美称。细看之下,才发现还是那个老样子,就好像患了 senila demenco 的人,不断反反复复讲以前的话,犯以前的错。
下面我们不妨将这些照片配诗剖析一下,看看有什么问题,一来也帮助他成长,二来也警示我们自己不犯同样的错误。为讨论的方便,我将配诗原文抄录于后:
1. Hazarda Renkontiĝo
Mi estas ruĝa lotusflor' el nigra koto,
Aŭskulti flustron de matena briza odo.
Vi estas ronda ondetaro en junio,
Kaj mole skui lagan helon kun ario.
Ĉu ruĝa ombro de mi rompus vian revon?
Ĉu skuo de vi ĝenus mian pacan ŝvebon?
Silente flora ombro dirus ion al vi?
Ondetoj povus alsekreti ion al mi?
Ondetaj ringoj diskoloras en balanco.
Fandiĝas flora ombro en stimula danco.
Hazarda renkontiĝo en somera verdo
— Interpretata lage romantika hel’ do.
Sed l’ ombro kaj ondetoj baldaŭ tute svenas,
Nun basa kanto pri hazarda dispromanas.
A.第一、二两行是一个完整的句子:Mi estas ruĝa lotusflor’ el nigra koto, / Aŭskulti flustron de matena briza odo. 句中的 aŭskulti 是什么句子成分?如果我们说 mi estas lernanto aŭskulti klarigadon de instruisto 这样的句子我们能不能接受?就在照片公布的当天绿网一位叫“老马”的网友就“困惑”了,也提出了类似的疑问,但卢先生没有作出回答。是状语吧?卢遇到类似的情况(他犯的这种错误也最多)常常会如此说。因为状语种类繁多,最容易蒙混过关。其实是不是状语有两点可以做出判断:第一,它是否修饰动词、形容词或其他副词;第二,它是否修饰全句。 这里的 aŭskulti 即不可能修饰动词 estas,也不可能修饰整个句子。所以它根本就不是状语,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语法错误。
B. 第三、四行也是一个完整的句子,情况与A类似:Vi estas ronda ondetaro en junio, / Kaj mole skui lagan belon kun ario. 后面一行在不定式前面加上 kaj 之后,情况比上一个错误更糟糕,因为 kaj 是连接词,它的功能是连接两个并列的词,连接两个并列的分句和连接两个并列的句子(王崇芳编《世界语汉语大词典》p.537)。请问,这个 kaj 连接的是什么呢?我们应该让读者们知道,这是一个语法错误,而不是什么经典诗歌里面出彩的句子。我们的“世界语诗人”也太任性了吧,他可以不遵循世界语的语言规则,就好像是在做中文与世界语词汇一一对应的游戏一样。
C. 我们来看看第二节几个假定式的用法,前面三个 rompus, ĝenus 和 dirus 都有问题,povus在形式上勉强看得过去,但请看下面的分析。使用假定式有三种情况,第一,表示现实中不存在的行为,即表示说话者假设的事实;第二:表示不可能实现的愿望;第三,表示婉转的语气,有礼貌地提出请求或问题。我们来看一个简单的例子:Ĉu vi venus morgaŭ? 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呢?用假定式的第一、二种情况来套都不可能,那只能是第三种情况“明天您来,好吗?”按照这个套路把大诗人的三句话翻译出来大概就是“我红色的投影打破您的梦幻,好吗?”“您的摇动扰乱我平静的飞翔,好吗?”“花影沉默地对我说点什么(这个表达好奇怪,silente diri 谁见过?),好吗?”第四行的 povus 只能表达“能够做……,而没有做”,即假定式的第二种情况,可以译成“涟漪本来可以告诉我一些秘密吗?(但却没有告诉)”,我这颗愚钝的脑袋只能做这样的理解和解释,其实这些都不是大诗人所要表达的真正意思,看看配诗的中文就清楚了。假定式的使用一般应该有一个假设的条件或上下文中可以理解出的假设条件,不然,仅仅一个单句,如 vi rompus mian revon 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Ĉ. 再看下面这两行:Hazarda renkontiĝo en somera verdo / —Interpretata lage romantika hel’ do. 这两行的逻辑关系是什么?如果把句子中最重要的动词省掉(除非不引起误解),句子的意思就残缺不全了。卢先生的东西(主要是诗歌)仿佛是写给自己看的,读者能不能看懂与他无关。我们说诗歌的朦胧或含蓄是反映在意思上,而不是都要靠读者自己去猜测的句法结构,何况卢诗人的诗歌都是抒情写实的诗,而并非朦胧诗,所以句式都不应采用那么“朦胧”,让人看不懂的结构吧。句子的不合语法就是错句,诗歌也一样,也要遵循世界语的语法规则。
D.倒数第二行:Sed l’ ombro kaj ondetoj baldaŭ tute svenas,这个句子明明是将来时,为什么就写成现在时?baldaŭ 这个时间标志是不是很明显?这个句子又使我想起当年我们讨论的“当我们老了”该用什么时态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估计初学者们都知道这个应该用将来时 kiam ni maljuniĝos,怎么可能用现在时呢?卢诗人最强有力的依据就是,因为英语中就用 when we are old, 其实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英语中的when 之后是用现在时来表示将来时的。世界语与英语在时间的表达上存在区别,世界语要求使用绝对时间,即现在就用现在时,将来就用将来时,过去就用过去时,像英语中的 when 和 if 之后用现在时来表达将来时间的情况绝对不存在。
E. 最后我们再回头看看Mi estas ruĝa lotusflor' el nigra koto 中这个讨厌的 el。lotusfloro el nigra koto 卢诗人想表达的自然是“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可是这个讨厌的 el 却不买账,应了卢诗人在先前讨论 lasi 时的多种理解的主张,既可以理解为“用黑土做成的荷花”,也可以理解为“来自黑土的荷花”,就是无法让人理解为“出污泥的荷花”,如果一定要加上 kreskinta,似乎也太苛求我们的大诗人了。